“……不要就算了。”干么这样瞪他。
“起来!”她二度伸手拉他。
“欸,我是说真的,虽然这样讲有点丢人,但警察看到我,其实会比较想把我关进去……”
“去医院!”
他立刻乖乖闭上嘴巴。
警局和医院,真要选一个的话,他还是选医院好了。
保险起见,赵之荷亲自押他到医院挂号检查,结果医生说的还真与他一模一样,没有内伤,全都是皮肉伤。
护士搽完药就走了,让他在候诊区稍作休息。
赵之荷领完药回来,微侧着身、支额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他,撑起眸朝她望来,眼底的疲惫一扫而空,让她怀疑,那一瞬间的倦意深深是不是自己眼花的错觉。
“就跟你说没事你偏不信,硬要拉我过来,浪费医疗资源,害我没买到手工布丁……”整个开启碎念模式。
果然是眼花,他有活力得很。
她力持镇定,很忍耐地压抑声音:“你可以安静一点吗?”
他低低轻笑,完全不介意她的晚娘脸。“好吧,不然来聊聊,你找我什么事?”
“你知道我找你?”这么神机妙算?
“不然呢?”他好笑道。人都下停车场了,又专程上来一趟,不是回头找他,难不成闲来没事维持公司附近的治安?
“如果你是要问协办光辉裁撤的事,我只能说,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多花点心思,以后用得上的。”他婉转暗示。
真是他?!
证实了心中猜测,反而五味杂陈,滋味难分。
余善谋审视她绷着俏脸闷不吭声的神情。“抛掉多余的清高身段,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他并不想改变她,只是以她现在的处境,想得太多只是自寻烦恼。
“我只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为员工做最好的安排,本来就是她分内该做的事,如今却要收买人心,处心积虑盘算自己能由这当中得到什么,那种每走一步都有目的性的感觉……她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你还没醒吗?赵之荷。”他敛容,凝目道:“你爸把你放在人事部,这些年来从不让你接触公司营运及财务,你还看不懂?”
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你能力真有比你哥哥们差吗?他若有心要栽培你,随便放个机会磨磨你,今天的你不会被边缘化。但是他没有,宁可让赵顺那个老废物败掉光辉、宁可让赵之鸿那阿斗一个建案烧掉两亿七仟万也不愿意考虑你。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姓赵、不是他的孩子吗?不,那是因为你的子子孙孙不姓赵,而他要的是‘赵氏’的万年基业——”
“够了。”她冷着脸,打断他。
余善谋置若罔闻,迳自说下去:“所以他可以拿你当筹码来买我的忠心,为赵氏开疆拓土。你不趁现在建立自己的人脉资源,还想等到什么时候?等你爸良心发现?别傻了,那个随随便便就能卖了女儿的老混蛋,指望他还不如自力救济比较快。”
实话很残忍,说这些只会让她更讨厌他,偏他骨子里就是犯贱,不吐不快。
果然,迎来她忿忿的瞪视,有一度他都觉得她拳头快挥过来了。
他这张嘴真的很顾人怨,有时戏谑地没个正经,有时又字字犀利、句句见血到残忍的地步,让她素来端庄得体的应对,时时被他激到破功边缘……
他还是病号,不宜再加重灾情。赵之荷勉强还有一点理智,深吸一口气,自己到走到窗边整理情绪。
让她冷静一下也好,她总会想通的。
有赵恭那样无情凉薄的父亲,她可以伤、可以痛,但是哭完总要醒过来,没有人保护她,她就只能自保。
他适时打住,没再穷追猛打,再多说一个字,怕是真要挨拳头了。
过了好一会,她调适好心情,平静地走回来,神容看来已与往常无二。
这个骄傲的大小姐,不会容许旁人看见她的脆弱。
“你想做什么?”
这是她的妥协,他听懂了。
“裁掉光辉,壮大日升,然后让它成为你的。”他很干脆地给出答案。
“你说得简单。”三言两语,可是要办到那得多难?诚如他所言,父亲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可以。我们一步步慢慢来。接下来光辉近三分之二的员工都会流向日升营造,后续的扩编事宜,或多或少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至于能够多深入,就看你的本事了,地盘先踩熟,往后不愁没机会落地生根。”
他一派从容,显然这事已在心中反覆思虑、琢磨许久。
是不是,这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一刻,她甚至忍不住要想,就算她今天拒绝了他,结果也不会有所不同。
他早就布好局,无论她给他什么样的答案,都不会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从他计划裁掉光辉……不对,应该更早,或许在公司的周年酒会上,从见到她的那一眼,他就已经作好决定了。
所以来到她身边,裁掉光辉,作为她壮大的养分,一步步为她挣出一席安身之地。
他说,一见钟情。
他说,他是为她而来。
实在不该把这人想像得太美好,但这瞬间,她居然荒谬地感受到一丝,他想守护她的心意。
那种三分轻浮、七分更似谑言的调戏,谁当真谁蠢蛋。
“如果,我说我反悔了?”她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吧?赵经理,你这样很不大器。任何不以买卖意向为前提的试吃,都是耍流氓,你知道吧?”她有这么奥客?
“……”
“我就说!赵家真没一个好人,父不慈、子不孝、女儿出尔反尔调戏别人、叔叔一个不高兴就拿别人当沙包练拳头,害我没吃到手工布丁,一屋子流氓……”
到底谁在调戏谁?
赵之荷忍无可忍,一掌拍在塑胶椅面上,打断他的碎念——
“你到底对手工布丁有多深的执念?!”一路念念念,念到她火都起来了。
“……”是还满深的。“因为他们家老闺很任性,一个不高兴就十天半月不做生意,买他们的东西还得看机缘,而且每日限量——”
她面无表情重复:“我知道。每日限量、要排队,太晚买不到。”
“……欸。”这句说过了吗?好吧,好像真的有一点碎念,他小小反省了一下。“就算说过了你也不用那么生气,毕竟出尔反尔、又害我没吃到手工布丁的人是你……”
好,够了,到此为止。
赵之荷站起身,腰杆直挺挺地走出去,果断地决定放生这尾伤患,再也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一句关于手工布丁的抱怨!
反正他好得很,满脑子只有吃的!
隔天早上,余善谋准时踏入办公室,桌上搁着一物,下方压了纸条。
我、不、是、流、氓!
她昨晚真的又跑回来,帮他买手工布丁?!
虽然看起来,是想堵他的嘴的成分居多。
他双肩颤动,支额低低地、闷闷地笑,最终没忍住,愈笑愈大声……
她真的,好可爱。
照惯例送杯泡好的黑咖啡的助理,推开门走来。“余顾问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一早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仰起头——
“呃,看起来不太好。”助理瞬间改口。
脸上有些伤,经过一晚转为青紫,看上去有些可怕,但其实没那么痛。
“不会呀,我觉得还不错。”再好不过了。
一上午,又拜读完一笔赵之鸿的烧钱史,他娇弱的心脏有点不堪负荷,溜到茶水间偷个懒,吃吃甜点抚慰他受创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