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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那年,她小得还会在大宅里迷路,懵懵懂懂走进二楼那扇终于开启的神秘门。黑漆漆的起居室有个猩红点飘白烟,像影片中独目鬼怪的充血眼睛。

  她吓坏了,拔腿乱跑,摔了一大跤,勾坏父亲请人订制的蕾丝蓬蓬裙。她大哭出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自地上抱起。

  “你就是未央吗?”男人抚着她的脸,长指揭去她的泪珠。

  “你是谁……”她点着头,吸吸鼻子。

  “我是哥哥。”灯亮了。男人走到床边,让她坐在他身边。

  她看见哥哥和她一样,有双溢着水的蓝眼珠,只是哥哥的更蓝些,像她的薄荷糖球。那糖,她每次吃,都会凉得沁出泪滴。

  “乖,别哭了,今天你是寿星,很多人来祝你生日快乐,怎么能哭呢?”哥哥揉着她的头发。

  她发现哥哥的头发也和她一样,棕金色的。她抹了抹泪,说:“哥哥也祝我生日快乐吗?”

  “我祝我儿子生日快乐。”哥哥对她温和微笑。“真巧,霞跃跟他的姑姑同一天生日——”

  “霞跃?”她眨了眨湿湿的眼睛,好奇又不太明白地抬头盯着哥哥,稚嫩嗓音呢喃着。“霞跃……”

  “霞跃是我的儿子,要叫你姑姑。”哥哥清楚地解释。“你们生日同在今天——”

  “真的吗?”她不哭了,仿佛找到新朋友,开心地对哥哥说:“霞跃在哪里?等一下让他跟我一起切蛋糕好吗?”她还掏出藏在裙子里的薄荷糖球,要送给霞跃当生日礼物。

  “霞跃没办法和你一起切蛋糕——”

  “为什么呢……葛婶婶做的蛋糕好大好多层,为什么霞跃不能和我一起切蛋糕?”

  哥哥说:“因为霞跃不在这里——”

  “他像哥哥一样离开爸爸吗?”这个问题使哥哥掏出胸前的项链给她看。小小的宝石相盒中,一边是嫂嫂,一边是霞跃。

  哥哥说霞跃没离开他,嫂嫂也一直住在他心上。“你送给霞跃的礼物,我代他收下。”哥哥吃掉她要给霞跃的糖。

  她瞅着哥哥吃薄荷糖球和她一样沁出泪滴的脸庞,唱起生日快乐歌,把霞跃的名字唱在歌里头。哥哥回送她一个漂亮大盒子,盒中装的小洋装有个红色水钻船锚图形。哥哥帮她换掉勾坏的蕾丝蓬蓬裙,穿上这件红锚洋装。

  “这是哥哥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好喜欢!”她站在床上转圈,裙摆像船摇啊摇地。

  哥哥说:“未央,你记住,你要漂亮裙子、要红锚,都可以给你,就这宅子这房间,你不能再进来。这是哥哥给霞跃的生日礼物……只有哥哥的继承者可以使用,懂吗——”

  “嗯。”她转圈转昏头了,倒在床上,偷偷瞧着哥哥给霞跃的生日礼物有只发亮大章鱼。

  像是神话里的海怪——

  监视着她。

  兄长老早警告过她,这房间……

  这宅子,即使父亲给了她,兄长还是有办法、有能力弄到手。

  “继承者……”眼睛从午夜的大章鱼瞟望回少年脸上——哥哥的继承者,被允许使用这个房间。“罗煌……”红唇喁喁细语,她柔软而出人意料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你会给我一个继承者吗——”

  那当是醉语。

  他喝了酒,大可拒绝天生的敏锐,不判断她清醒与否,何况,她把红唇紧贴他,叫对了他的名字,就注定他们是一样的,得共同探索感官的啧淌,在疼痛之中过欲望之瘾。

  胸口评评跳,景未央闭了闭闪烁的美眸,稳定呼吸,转身直勾勾对上罗煌,不看镜里千百个他。已经回忆够了,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还是说:“你碰我了吗……”

  “你也碰了我。”这回答像他站定不动的姿势。

  她又说:“我吐在你身上吗?”

  罗煌静默不语。然后,他们视线交凝,镜子全消失了。空气松软软,像他们喝醉时的感觉。他走向她,将一杯水递给她。

  景未央没接拿,摇摇头,退一步。镜墙挡住了她,她被他给包围,逃不开,只得喝下那杯清灵灵却可能是迷幻药的水。

  “还要吗?”他的嗓音响起。

  她竟然喝一杯水,喝得痴醉,失魂似地滑坐在地上。

  “头痛吗?”他单膝跪地,真心地询问。祭广泽那杯与毒没两样的酒,使他在凌晨时分靠打坐度过生平首次宿醉的不舒服。

  “我想吐……”景未央呕了一声,刚喝下的水全吐在罗煌身上。“对不起……”还没完,她捣唇,推开他,踉跄地要站起。

  罗煌将她抱住,欲往卫生间。景未央难以忍住,又吐得两人一身酸液。他只得改变方向,绕过几面镜墙,进淋浴亭。

  “你好臭……”又窘又难过,少女被放下后,不知如何是好,一味推打少年。

  “你吐在我身上。”罗煌不愠不火,退开三步,站到莲蓬头下,转拧嵌墙的花形开关。

  水流如瀑,洸洸泻落。他淋湿了,脱掉脏污的衬衫,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净身。“过来。”他朝她伸手。

  蒸气散了聚、聚了散,他忽而清晰又模糊。景未央美眸含水,瞅着烟白水幕里探来的手。那是兄长的继承者,即便他不是霞跃,他仍进入这间房,带她进入这间房——好久以前,兄长警告她不准进入的……

  景未央眸光沉闪,抬起自己的手,停定许久。罗煌抓住她。

  这是只怎么样的手?握了什么样的命运?他是继承者,继承兄长要给他继承的。景未央随着罗煌的手劲移动脚步,身体一下就湿了,头发滴着水,滴入眼睛里。

  罗煌将水流调弱些,大掌抹拭景未央脸上的湿气。她也是继承者,终于再一次走进这间房,某种隐藏的希冀,像水一样冲着她,旋流她心头,她知道,她会和他一起躺回那张铜床。

  “你也要演祭先生的戏吗?”她的目光穿过他,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他说:“梦用钱买不到,只能用吻买。”这是台词。

  “祭先生不是要我们演成年的男女主角。”她说着,踮脚尖,吻他的唇。

  很轻的一个吻,比起之前对戏的、莫名的、冲动而晕醉的,这简直不像吻。

  “我昨晚没作梦……”梦成真,也就不是梦。没得卖,他回她一个吻。

  不吝啬的一个深吻。他给她的,多过她付出的。他自小习武,在空气稀薄的寒冷地带成长,肺活量超越专业歌唱家、职业长泳选手,碰上她,他把满腔热意都给了出去,不在意没了呼吸——没了命。

  “罗煌……我不舒服……”她拍打他的胸口,发出急喘、断续的嗓音。

  罗煌微睁眼眸,从少年失控的不要命激情中醒悟,离开她,在水花绵细溅洒中,冷静盯着她被吻肿的红唇,双手却已是掀高她的T恤下摆,将她洁白娇腻的年轻躯体,紧密抱扣在他灼烈的欲望之上。

  “抱歉。”他放下她。这不是梦,没那么简单,至少跟昨晚相较,少了酒。他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喝了酒,才会与他说那么多话,说她需要一个继承者。

  景未央摇头。“我会请祭先生让你跟我一起——”

  一起什么?她没说。罗煌看着水滴自她眼睫滑淌,他关掉沥沥水流,转身取门边挂环上的大浴巾,回头将她裹住。“他要我演你的护卫。”他说:“我是Blue Compass的实习生,随时得出海,不可能为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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