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累在胸腔里的怒火,让慕容逸晨唯有双拳紧握,才不致于狼狈出丑。他的一双鹰眼带着狠戾,带着复杂的情绪紧锁着惜月,最后却还是没有让心里的质问宣之于口,只冷冷地抛下一句,“随便你。”然后头也不回,满身戾气地走了。
若慕容逸晨肯转身望一眼被他抛下的惜月,就会看到她的嘴角终于支撑不住,坍塌了的笑容,以及滑落脸颊的两行清泪。
像是逃离一般离开祠堂,慕容逸晨没有回房,而是一脸煞气地去沈青房里,丝毫不顾困意朦胧的她,硬拉着她去了街上的一间酒庄。他沉着脸,点了一桌的菜却一口未动,只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朝自己狠狠地灌着酒。
厝月要离开?好得很,他才没有不舍得,才没有该死的烦心。这不是他想要的吗?现在她肯主动下堂,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不是吗,那他在不爽什么?是因为惜月对他轻描淡写的表白?还是因为她该死的终于肯妥协下堂?
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慕容逸晨心里的郁闷又添了几分。越想将那个惹他生气的人抛到脑后,她的身影却在他的脑海中越发清晰。
沈青在一旁吃着盘中的花生米,困意殆尽,转而一脸兴味地瞧着慕容逸晨灌酒解闷,并不加以制止。因为面对此情此景,她也很费解啊。那个惜月当初不走,他费尽心机要惜月下堂,如今成功达成心愿了,却又老大不高兴地在这灌酒了。哎,这堂堂的隐军师怎么碰上感情的事,就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起来了?
在见他第三次唤小二上酒时,沈青终于悠闲地挥去手上的残渣,出声阻拦,“好啦,你别喝了,你有什么话就去和她说啊,在这里借酒消愁算什么男人?”
沈青也未指名道姓,可慕容逸晨就是清楚地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他重重地放下酒盅,“我和她有什么可说的?五年前费尽心机鼓动奶奶也要嫁给给我,五年后又这么随随便便地告诉我她要离开,在她心里,我算个什么?还说喜欢我……这就是她的喜欢吗?丝毫不在意我的感受,想怎样做就怎么样做!”
他十分不雅地打了个酒嗝,然后继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是,我是气她、讨厌她。可她要离开经过我同意了吗?再怎么说,我也是她夫君吧?”
沈青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给面子地戳穿他,“明明是你自己要她走的,现在怪人家算怎么回事啊?”看他一脸颓然的模样,她忍不住想帮他一把,“我说,你既然这么在乎她,就去挽留她啊,反正她明天一早才离开,你还来得及耶。”
可惜某个自怨自艾的男人早已醉成了一滩泥,嘴上还在喃喃着,“谁、谁许……你离开的。”
惜月真的离开了,即便慕容老爷和府上众下人极力挽留。昨天她已经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和慕容逸晨说了,这就意味着她心里的最后一点奢望都被她所抛却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在心里说了一句“珍重”后,毫无留念地举步离开。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她必须割舍了。
慕容逸晨此时却隐身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看着她明明一脸不舍,却仍勉强自己嘴角含笑地向众人道别。回想昨晚看到她在奶奶灵位前,难得地抛开冷静的外表,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他握紧双拳,昨晚的宿醉导致他头疼欲裂,此刻压抑着自己现身阻止她离开的冲动,更让他的头痛更深了几分。对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他不断地问自己,却得不到一个标准的答案。他讨厌她吗?恨她吗?他竟然已不能像之前一般那样轻松地给出肯定的答案了。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当一个人的习惯因为某人的不在而强制发生转变时,那么他一定会有所不适应,眼前最好的例子便是慕容逸晨。不知为何,自从惜月离开后,他非但没有觉得开心,反而觉得事事不顺心。
看着桌上的菜,一眼扫过去,只有满满的反胃。再瞧手上的茶,入口苦涩得紧,慕容逸晨顿时拉下了脸,大手一挥,将手上的茶盅砸落在地,“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不想在慕容府待了就直说。”
伺候的丫鬟被震吓得赶紧跪地求饶,“少爷饶命啊,这些事、这些事原本都是少夫人打理的,奴婢们不曾沾手,所以才……”
“你说什么?都是少夫人打理的?”慕容逸晨眼神一闪,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波澜。“是啊,从您回府后,您的一切事宜都是少夫人亲手打理的,上至衣衫配饰,下至饮食,少夫人皆不假手他人。只是少夫人怕您生气,所以不许人告诉少爷您。”
慕容逸晨大手一挥,让人退下,自己在那里陷入了沉思。他难掩失落,不解的是为何她离开了,他却越来越感受到自己心里出现的空缺。
沈青进来时,就瞧见了满地狼藉的模样,调侃道:“哟,慕容少爷好大的火气啊,是谁招你啦?”一脸的明知故问。
慕容逸晨拿着手巾净了净手,无视她的调侃,“你来做什么?”
沈青闻言,从怀中掏出一物抛向慕容逸晨。
“这是什么?”慕容逸晨接手,却丝毫没有兴趣要翻阅的样子,只是有些不耐烦。
“你那小娘子……不对,是下了堂的前妻,她在离开的前一天找过我。”沈青说得随意,嘴角却扬着耀眼的笑。
慕容逸晨的反应虽只是一挑眉,但内心却是翻腾着想要开口催促沈青快说。
“少爷他很挑食,不爱吃葱,不爱吃内脏。厨娘忘性大,以后你在备膳时,记得提醒厨下的人。少爷生气的时候爱灌茶,但是备给他的茶水都要是五分烫,且一定要是碧螺春,他不吃六安茶的。少爷的衣物记得不要用醋熏染,他不喜欢那个味道。你可以在熨烫他的衣物时,用水仙香先熏一遍。”
沈青重复着惜月离开前的嘱咐,成功看到了慕容逸晨脸上满满的阴沉之色。
第7章(2)
慕容逸晨翻着手上的小册子不做声,只是紧皱的眉头却在彰显著他此刻心情的难以平静。
他第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册子上的字迹是属于惜月的,却倔强地不肯相信。小册子上满满地写着他的日常大小事,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了她对他的默默关心。而他却似乎对她毫不了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爱做什么,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人。最可笑的是,如今他连她这个人在哪里都一无所知了。
慕容逸晨百无聊赖,实则心绪满怀地在府里四处闲逛,不经意地就看到大黑在一个房门口打转,旁边是喂养大黑的下人,手上还端着明显是给大黑的饭食,一脸忧心的模样。“小六,怎么带大黑来这里?”他出声问道。
小六闻声,赶紧过来回话,“回少爷,不是奴才带大黑来少夫人的房门口,是大黑自己……”
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慕容逸晨,见他依然平静的面孔,小六才敢继续说:“这几日以来,大黑都整日恹恹的,好像提不起什么精神,连最爱的牛肉都不肯吃。最要命的是,它还动不动就跑到这里打转、徘徊,奴才哄它离开,它也只是赖在这不肯走。”那找寻着谁的模样,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