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辞去“六扇门”大掌翼之职,穆开微布下的消息网暗中持续运作,传言满天飞的事自然很快入了她的耳,对这种事她不甚在意,而她家的这位王爷嘛……她竟有些看不准。
前两日她无意间听到那位叫作“老薛”的老仆跟傅瑾熙禀报此事,老薛口条极佳,传闻说得详详细细,比手画脚还外加表情变化。
她当时还想,若傅瑾熙心里难受欲要澄清,自己该怎么助他才好,没想到他听老薛道完,竟是一脸意犹未尽。
“是吗?真那么说本王?还有呢还有呢?”
“……说本王被、被绑上榻,用装饰在房里的一条条喜缎绑了四肢,所以才没法出去待客吗?噢,这谁想出来的,怎么就说中了本王心思……呃,咳咳,我是说,怎么这般可笑的剧情都能编派出来?”
是啊,未免太可笑。
大婚那晚,名义上已是夫妻的二人在喜房用完晚膳后,各自简单漱洗过,就上榻躺平……各自睡下。
有个男人睡在身边,对穆开微来说根本稀松寻常得很。
想她“六扇门”在外,每每为了办差需要蹲点儿打埋伏时,大小捕快们就得分批轮流休息,轮到她小休一会儿养神时,不管前后左右大小汉子抱着兵器或坐或卧,彼此互为依靠,这样的事多了去。
所以出嫁的这一晚,多出一个男人与她分享床榻,穆开微睡得十分安稳。
只是翌日神清气爽醒来,她看向昨晚那个坚持非外侧不睡的康王爷,心里无端端又被拉扯了下。
他屈起一臂作枕,面朝着她侧睡,修长身躯微蜷,就蜷卧在床的边缘。
那睡姿像是怕碰着她、挤迫到她,因此让出大片榻面供她睡个四平八稳,又像是拿他自个儿当屏障,把她圈围在一个安全的小小所在。
就在她试图厘清状况,屏息瞪住他不放时,他蓦地逸出一声无意义的呢喃,然后……竟改变睡姿朝另一边翻身!
多亏她眼捷手快力气又足,扑去及时将他揽回,还抱了个满怀。
而这一抱自然是把他给弄醒了。
穆开微发觉自个儿恰恰压在他身上,怕把他压坏,她心头陡凛正要退开,却听他仿佛大梦未醒般垂眸傻笑道——
“那……那我也能抱抱你了,是吗?”
她不能退开,因为康王爷忽地展臂将她也抱个满怀。
不仅如此,他还把一张白到病态却又渗出奇异红泽的俊脸埋进她颈窝,接着得寸进尺地翻身将她压回榻上。
“微……微微……你待我真好、真好……你真好……好好闻……”胡乱呢喃之后,他竟然就瘫着不动。
第六章 有些怜惜了(2)
穆开微脑中当下转过七、八种能立时“甩人”的方法,但最后一个也没用上。
微微。
那是阿娘她取的小名儿,只有阿娘会那样唤她,只有阿娘。
可他却迷迷糊糊就唤出来了,好似在心中已唤过无数遍,唤得那样理所当然。
欸,害她顿时气息紊乱,发烫的眼眶险些失守。
结果她就由着他半压半拥,新婚的二人在所谓的“洞房花烛夜”的翌日清早继续赖在榻上不动,赖到后来她都不晓得自个儿什么时候又睡着,且如此一睡,还睡到了午时方醒。
堕落啊堕濠,非常浪费的堕落。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然,无数的千金全没了。
康王大婚的这一夜,该要春宵缱绻的两人就这么睡翻过来睡翻过去,又哪来什么“被绑上榻”?什么“四肢缠紧大红喜缎”?
既然康王爷没有要澄清的意思,穆开微也就无所谓。
该要“新婚燕尔”的这几日,她这位新上任的康王妃还挺忙碌,对内,康王府里的中馈虽有兰姑和府里管事帮衬,仍有不少新事物需掌握,一方面也不忘明查暗访这府内数十口人,欲寻得一点跟黑三有关的蛛丝马迹。
对外,她虽已卸任掌翼之职,之前手中尚未归案的活儿仍有那么一、两桩,特别是宝华寺的案子,“宝华寺七观”的老么观钦仍在逃,老大观止既亡,整件案子的关键者非观钦莫属。
既然“六扇门”的剑刀仍在手,她也就当自己仍是“六扇门”里的人,虽无法如以往那样时时以办差为重,然,与“六扇”的大小捕快以及布在京郁各处的暗桩还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至于“枕边人”兼“饭友”的康王,穆开微也觉自己适应得甚好,两人过日子,好像也没什么需要磨合之处。
总的来说,康王喜静不喜动,甚少出门。
但几回她开口相邀,他却又次次应邀,然后也不知是因兴奋、欢喜,还是什么的,苍白俊脸都能渗出一点点红色,好像真的很喜欢与她作伴。
每日晨时她在主院前的园子里练武,康王爷不是拎着本书坐在廊下闲读,就是摆棋盘自个儿对自个儿对奕。
有时她亦会跟他下棋,只是她棋艺不佳,每战皆败,这倒是挑起了她的好胜心,每晚临睡前总抱着棋谱钻研,而那几本据说已成孤本的珍贵棋谱还是从康王爷的书阁里搜括所得。
一日三餐,他们一起用膳,穆开微若处出行事,也会尽量赶回府里与康王爷一块用饭,如果当真无法赶回,也必定会遣人回府传达一声。
嫁了人,日子并未有太大变化。
以往她回家是跟阿爹吃饭,现下回府也是有人等着她一块开饭,做为一个一块过活的“伙伴”,康王爷当真是挺好啊挺好。
而住在这座康王府里的其它人,至目前为止……嗯,似乎也挺好。
“王妃还想知道什么?问老奴就对了,这王府里的奴婢和仆役,咱个个都识得,且都熟得很,王爷恩德,念老奴一把年纪腿脚不利索了,仅让老奴管着后院一小片药圃,活儿也不多,每日把事做完咱就寻人话家常去,所以府里大伙儿的事,老奴肯定比大总管和其它管事们还熟。”
管着后院小药圃的是一位清婆婆,圆圆的脸,个头瘦小,是个话匣子一开始就停不下来的脾性,穆开微这几日从老人家这儿旁敲侧击到不少府里众人的私底事,对她欲在短时间内掌握好康王府里的人事与事务十分有帮助。
此际,她来到小药圃,借口说要瞧瞧这块地都种了些什么草药,状似无意般逮住清婆婆便又“闲聊”起来。
听了她所问的,清婆婆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啊,当年老王爷和老王妃在外头出了事,一年后,年仅八、九岁的王爷重返京城,伴在身边的除了一名壮年男仕,还有一名老妇,这事没错的……欸,王妃原来那样关心王爷,挺好挺好,既成夫妻就该这样。王妃先前问起当年伴在王爷身边的男仆是谁,老奴不仅告诉你,还把人也指给你看了,你今儿个又问起那名老妇,嗯嗯,不瞒你说,老奴也是知道的。”
当年三川口遇劫一事,傅瑾熙年幼又重病昏送,问不出个所然,穆开微于是那时伴在他身边的人查起,那个唤作“老薛”的老管事在府里的身分不一般,虽不是王府大总管,但地位绝对凌驾其上。
她寻过老薛说话了,就问三川口遇劫的事,老薛态底恭敬有加,她问什么,他答什么,只是所答的内容对她欲知之事并无帮助。
“回王妃话,那些河寇人数众多,蜂拥而上,当时事发突然,老奴受老王爷和老王妃所托,抱着还是世子爷身分的王爷起身就逃了,老奴跑得飞快,三川口河崖那儿及人腰岛的芦苇整大片都是,咱就往深处里钻,钻啊钻再钻啊钻,都不知钻了多久,前面突然豁然开朗,竟然就让老奴找到那名神医住的地方,当真是老天垂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