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选择。”他告诉她:“没有时间了,三年前,白鳞不耐久候,决定自己闭关挣脱最后两道封印,因为如此,我才能趁机铲除他的势力,可他快成功了,被他吸引聚集到城里的妖怪越来越多,李家祖宅的封印几欲溃散,再压不住他,我只能赌上一把。”
男人温热的大手,仍握着她的后颈,手中的黑剑倒是被他收了起来,重新缠回了他臂上。
他抱着她,带着她一起在床上躺下,让她可以趴在他身上休息。
她很累,极倦,可仍不想闭眼,只抬手轻触他臂上那黑色玄铁,张嘴开口再问。
“这剑……是什么做的?”
“我不知。”垂眼看着她的小手触摸着那黑剑,周庆小心翼翼的将薄被拉到她背上,阿澪虽然替她上了药,把伤口包扎了起来,可他知她仍会痛,但他能感觉到她心跳渐缓,不再那么紧张,不再像方才那样绷紧了肌肉。
他将大手搁到她冰冷的后腰上,听见她叹了口气,变得更加放松。
“有一回,我找到其中一块凤凰封印石,这把剑就搁在八卦阵旁边,我一拿起它,它就缠上了我的手,隐没在其中。”说着,他让她看,看那把软剑护臂,隐没入他的手臂里。
她愣了一愣,不敢相信,方才那明明硬如铁石的玄铁,就这样隐入了他手臂里,没入他皮肤底下,直到完全消失。
“我吓了一跳,试图把它从我手里弄出来,但没有办法,可每当我需要时,它就会浮现。”
“就像今夜……”
“嗯,就像今夜。”
“会……痛吗?”她抚着他的手臂问。
“不会。”他看着她,道:“后来秦老板看到这把剑,告诉我这是当年那能人的剑,他知我找到了封印石,说我是有缘人,才把凤凰楼当年的地道古本卖我。”
“我不记得……城里有商家姓风……”
“是没有。”
“我也不记得……有间悦来客栈……”
“八百年前的客栈,早收了,可凤凰楼的地道古本,记载了那间客栈的位置。”
“那在哪?”
他没有回,只低声道:“别想了,你该睡了。”
她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她身上的药效发作了,就在他以为她睡着时,却听见她的声,轻轻又响。
“我以为你死了……以为我害死了你……”
一颗心,紧又痛。
他抬手轻拥着她,哑声开口。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她哑声笑了笑,万般虚弱的含泪说:“我知道……”
喉更紧,心更痛。
那么多年了,这么多年啊……
他早该放她走的,却始终无法做到,于是要了她,用着她,即便恼恨怨怒、不舍心疼,他还是昧着良心,一路狠着心、咬着牙、抓着她、拉着她,走到了这一步。
怀里的小女人,在这些时日,变得如此清瘦,轻得像是羽毛一般,他怎不知她是为何变得如此。
即便当初他铁了心就是要用她,虽然他同墨离说这是她的命,不是他讨的,是她要给,可到头来终究还是想保着她,所以要她走,留了退路让她走,谁知她明知他死了,明知那些妖怪如此强大可怕,却仍留了下来。
“你该走的。”他说。
“是啊……”她叹了口气,开口同意,可小手仍抚着他的臂膀,摸着他的胸膛,然后将掌心摊开,压在他心上:“我该走的……”
可她没有,仍留着。
“如今,你还觉得,在我这局棋里,更快活些吗?”
“一点也不……”
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一滴热泪滚落在胸膛,教他心口再一抽。
“一点也不……可你……还在这盘棋里……”
他气一窒,只听她气若游丝的说。
“你还在……”
一颗心,被她的话语紧紧揪抓着,教热气上涌,让他不由得抬手,握住她搁在心上的冰冷小手。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和他紧紧交扣。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小心的将她拥在怀中。
暗夜里,只有她热烫的泪,无声流淌。
怀里的小女人没再开口,只是和他交扣着手,直到药效带走了她的意识,她依然扣着他的手,不曾松开。
第13章(1)
又下雨了。
她能听到雨声淅沥不停。
有那么小小的片刻,她不是很想睁开眼,被窝里很暖,但只有她自己一个。
她应该要起来了,她得起来当温子意,可她不想,她好累好累,她只想就这样蜷缩在暖被里,紧闭着眼,环抱着自己,逃避面对残酷的现实。
再一会儿就好,再一下下就好,然后她就会起身,去做她该做的事。
她闭着眼,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
蓦地,男人的声响起。
她屏住了气息,以为自己听错,可那说话声仍在。
那人压低了声嗓,又隔着门窗,听不清,但那是他的声音。
既期待又害怕的,她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声还在,低低的,就在窗门外。
温柔看着前方陌生的斗室,听着他低哑沉稳的和另一个男人对谈的话语,从门缝中漏了进来。
一颗心,微微的颤。
慢慢的,她撑起自己,背上的伤很疼,让她倒抽了口气,瞬间有些头晕目眩,可她还是忍着痛披上了衣,下床缓步来到门边。
那门半掩着,门外是一小院。
门外的天光有些亮,刺着眼,她抬手遮光,眨了几次眼,才能看清眼前。
小小的院子里,让人种满了无数红花,红花没有叶,只有笔直的绿梗,和在其上朵朵怒放的艳红。
清风徐来,让红花摇曳。
秦老板提着水桶,拿勺子舀着水,浇着花。
而他,就站在那男人身边。
一双眼莫名的又热了,几不敢眨眼,直到看见了,狂乱的心,才稍稍定了下来,才有办法确定,脑海里浮现的记忆,不是虚幻。
心一松,脚就软,她站不住,忙伸手抓住门板稳住自己。
门板一动,两个男人同时抬眼朝她看来。
他在眨眼间,来到眼前,伸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怎么起来了?”
“没,我只是……”她说不出口真实的原因,话尾就这样消散。
他没追问,只抱着她往茅房走,发现他想带她去哪,温柔瞬间红了脸,“等等……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对她挑眉。
她羞到不行,更加说不出口,只能赶着在他打开茅房门之前,匆匆道:“你放我下来……”
他没放,他坚持开了茅房的门。
“周庆——”她满脸通红,忙揪着他的衣襟道:“我自己可以……你别同我进……”
他进了,还关上了门。
那茅房很干净,事实上几乎一尘不染,还放着香球,木制的恭桶更是被刷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味道。
她羞得无以复加,可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把她抱到了恭桶上,替她撩起了衣裙。
“你在这……我没办法……”
“我知道。”他眼也不眨的说着,把她的衣裙抓撩在她膝腿上,让她自己抓着,“我就在门外,你不舒服就喊一声。”
温柔面红耳赤的点点头,那男人这才起身开门走出去。
说真的,昏睡了这么久,她并非真的不想解手,可怎样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处理,但那男人这几日都这般,她的衣在那晚被畏畏抓破了、染了血,他不知从哪弄来了女装,替她穿上,非但如此,这些天他一直顾着她,还为她换药、擦澡、洗脚,只差没帮着她解手,最后这事她不肯让,他没有和她争辩,只给她一个选择,就是屏风后面的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