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是谁害他无心管理?
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翌日,宇文散差人将印信交给宇文恭。
“这是真的印信?”迎春拿起印信打量着。
“私铸印信是死罪,我想七叔他应该没蠢到那种地步。”
“可他怎么甘心?”
“印信被拿走,不代表他差使不动底下的人,而我拿印信,不过是防他暗地里送了其他文书到漕卫去罢了。”
“你认为他会造反?”迎春诧问,说真的,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该不会是这一年来当丫鬟,当到她脑袋都迟钝了,竟连这最简单的事都没想到。
“他不会造反,又不是傻了。”宇文恭好笑道。
“那就是防他暗地里对付你?”迎春神色再认真不过地问。
“凡事总要防备。”
迎春皱眉忖着,要是宇文散策动漕卫对付宇文恭,他也不过是一个人,究竟要怎么逃?可他又不是行事莽撞不思后果的人……
“你应该有所准备吧?”
宇文恭扬起眉,一会笑眯了眼,“知我者,迎春也。”
她啐了声,心想都到这地步了,竟还不折穿她……算了,这当头岂容儿女私情作祟,赶紧办好正经事为先。
“走吧,咱们将各省的漕船都查过一遍,哪怕你对粮作不熟,我可是如数家珍。”多亏当年户部贪污一案,让她对粮作种类下足了苦心研究,恰巧能在这当头派上用场。
“嗯,这事可要劳烦你了。”
“怎么谢我?”
“以身相许,好不?”
迎春横眼瞪去,恼他三句不离调戏她,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哪怕万事俱备,谁也不能笃定十拿九稳。
懒得睬他,她迳自走在前前,可不一会他便来到身旁,轻柔地握住她的手。
唉,真想跟他说别闹了,她仍扮着男装啊。
第十二章 昭华的血泪控诉(2)
连着几日,两人都在漕船之间穿梭着,查出除了运往京城的白粮之外,其余多少都以劣等品或其他粮作混充。
督粮道的罪责和管粮同知是绑在一块的,想问罪压根不难,然而查办的进度却因为人手不足而停滞不前,当暑气愈盛,船上的船工也开始浮躁,毕竟扣在这里一天,就等于少干一天活,少领一份饷银。
“大人,依我看,恐怕得要调漕卫到这儿看守了。”离开码头时,迎春建议着
“把漕卫调这儿,刚好把咱们逮了。”
迎春睨了他一眼,“那你就等着看船帮暴动,还打哈哈呢,这事要不赶紧处理,日后就压不住了。”
“放心,再捱个几日应该没问题,倒是今晚开始恐怕得要通宵查帐了。”
“私抽的税银?”
“既然你说帐册上指明了七叔有那些私银,咱们查私抽的税银时,也许能循线查出私银搁放何处,否则无法将七叔定罪。”一条治下不严的罪,顶多是拔官革职,付点罚银而已。
“那我帮着你查看吧,将户部主事们尚未看完的先给我。”查帐对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毕竟她在内阁时查得可多了。
“好啊,咱们一起看,事半功倍,想好要我怎么谢你了?”
“除了以身相许,其余皆可。”
“你真是太不识货了。”宇文恭咂着嘴。“我可是没有通房亦未纳妾,正妻之位尚悬着,不上花楼狎妓,更无外室,放眼王朝,有哪个男人如我这般守身如玉?”
迎春不置可否地听着,可听到最后,她脱口问:“大人还是处子?”就她所知,宇文素行良好,就算上花楼也只是与友饮酒,并未夜宿,而他府里在他父母双双逝去,别说妾,就连丫鬟都没有。
宇文恭怔愣住,作梦也没想到她竟会来一问,教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真的是?”这些年他始终孤家寡人?
宇文恭狠瞪着她,俊魅脸庞浮现可疑的绯红,近乎狼狈地走在前头。
“还真的是……”迎春呐呐地道。
老大不小的男人了,意然还是处子……真的为她守身如玉?
快步欲跟上他,忽突地听见:“迎春!”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应娘子?”她喊着。看到她身后竟没跟着任何丫鬟婆子还是小厮,不禁皱起秀眉。
她竟然一个人跑到业县到底是想做什么?
原本走在前头的宇文恭闻声回头,快步踅回,“昭华,你怎么跑来了?应容呢?”
“大哥在卞下城,我是自个儿来的。”应昭华喜笑颜开地看着两人,“原以为你俩真回京了,想不到竟跑到业县。”
迎春见他眉眼微沉,便拉住应昭华,“咱们先到……”本是要带她进客栈或茶楼,可是到处人为患,最终只能望向他,等他发话。
“先回常盈仓。”宇文恭淡道,随即走在前头。
“我来是不是让大人不开心?”应昭华小声问。
迎春干笑着,“是说应娘子怎会知道咱们在这儿?”她不认为应容会告诉她这件事,可除此之外,还有谁能传出这消息?
“巡漕御史出现在业县的转运处,这事在卞下城传得众人皆知,有人说巡漕御史是大人,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迎春苦笑了下,原来是从未出现过的巡漕御史出现,才会教卞下一带的百姓如此亢奋,可是将昭华给引到这儿就不好了。
“我终于盼到这一刻了。”应昭华难遏喜悦地道。
“什么意思?”怎么好像她遇见了天大的好事,她却一点眉目都没有。
宇文恭将应晔华带回了常盈仓,差人整理出一间房,准备让她待一晚,明日就让她回卞下。
“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来的。”应昭华死活不肯。
迎春见宇文恭的脸色越发黑沉,赶忙打圆场,“应娘子,你待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个女人出门在外也不妥,明日还是赶紧回卞下。”
“谁说我帮不上忙?我可以。”不等宇文恭开口,应昭华又出声道:“大人,你现在正在追查漕运的贪污弊案,我擅长看帐册,我可以帮忙,而且我还可以指引大人追查的方向。”
“不用。”
“要的!大人,你一定要将总督绳之以法,绝不能纵放!”
迎春听出不对劲,轻扯着她,“应娘子说到哪去了,怎么说到总督那儿了?”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是顶头上司带头,底下的人敢抽私税?一艘船抽十两到二十两银不等,漕运定额是八百万左右,一艘漕船最多承载八百石,一次漕运至少要一万艘船,一趟运粮北上,船税就要十多万两,其中还不包括其船费、水费和人丁费,甚至是占粮扣粮私自折银钱的部分,还有船厂杂顶支出、漕卫的浮报人数,光是一年下来,捞的银两还不够吓人吗?”
“你怎会这么清楚?”迎春呐呐地问。
应昭华没应话,迳自往宇文恭面前一跪,“恳求大人替民妇相公申冤。”
宇文恭面无表情地垂敛长睫,淡声道:“为何这事打一开始不说,非得要兜这么一圈?”
应昭华愣了下,没料到他早已猜到,“大人,大哥说,如果不这么散,大人是不会行动的,打从五年前公孙失踪之后,大人就对许多事无动于衷,而大哥也认为只要漕台别寸进尺,为了百姓没么不能忍的,然而去年我相公为了举报总督大人贪墨而遭杀害,我和大哥再也无法隐忍。”
“所以,就拿三条人命逼迫我?”宇文恭俊面上浮现一丝恼怒。
“大哥说,不这么做,大人是不会有所动作的,而事实上傅祥为富不仁,勾结船厂,鱼肉百姓,后因矿山遭总督侵占、血本无归,才求助于大哥,甚至说他手上有我相公当初搜集的帐册,想借此得大哥相助,大哥才会利用他,可最后还是没找到帐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