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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页

 

  “原来如此。”他挑了挑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一直在想……”他又陷入沉思。“为什么我们俩从没有真正的干过一架?”

  “嗯……”贺怀宇揉揉下巴。“好问题。”

  “我这辈子很少动手打架,但揍过的人还真不少,怎么其中没有一个姓“贺”的?”他喃喃念算。

  “原因很简单。”贺怀宇正式挺站起腰。

  两个男人高度相当,也同样修长瘦削。

  胜负难言。

  他目迎着贺怀宇走上前,肌肉立刻蓄势待发。说真的,他等着痛揍掉姓贺的脸上那抹惹人厌的微笑,也已经很久了。

  “答案只有两句话。”贺怀宇摇晃着两根手指。

  他挑眉,愿闻其详。

  “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嘛随便找人打架?”名医脚跟一转,大剌剌的步向出口。

  什么?!他愕然。

  “冷小子,偶尔听听充满智慧的老人言吧!”离去前,贺怀宇不忘留下一记秋波。“去找回你的“原型”,否则,你永远拼不起一个完整的自己。”

  *  *  *

  听说,他搬到海边去了。在她离去的第二个七天。

  赵太太说的。

  初初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并不是不意外的。因为从未曾预期过,全神专注于大少爷的老管家会主动同她联系。

  “因为少爷很在意你,尽管他嘴里不说。”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赵太太以如此心平气和、不带芥蒂的口气与她交谈。“少爷在乎的人事,就是我必须同样关心的。”

  到底是多年的老仆,老管家的心思仍然盘绕着冷恺群而转。因为这样简单的原由,两个女人常年的冷峙状态,竟莫名的冰消瓦解了。

  可是,赵太太却不明了,她已经不欲再得知任何与他相关的讯息了。冷恺群这个名词必须从她生命完全淡出,她才能得到心绪的平静,灵魂的救赎。

  冷家在淡海确实拥有一处别馆产业。冷恺群因为这样简单的原由,飘徙去了那里吗?

  抵达伦敦的第二个星期,她又换了一处落脚点,在一个滨海的小城乡确定了栖身之处,捱着海畔停泊起飘浮的心。博士班的申请动作,因为交通的不便利性而停摆下来,当初出国也仅是拿念书做为遣怀而已,并不是非达到不可的必须。对于学问,她向来没有太大的野心。

  偶尔会生起乍来的冲动,像某首歌所叙述的,写信告诉他,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而飘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也想对他说——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还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叹惜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

  他在夜里,是否也如她一样,静听着海哭,那幽幽低呜的细诉?

  她的精神越来越耗弱,常常老半天坐在同一处地方,掉进不吃不喝的凝固状态里,健康情形无法遏止的败颓下去。心里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患得忧郁症,早衰而亡,但她就是无法制止这种恶化的发生。

  怎么办呢?她叹息。偶尔会接收到一缕几乎要衰竭的心音,求救着,希望能挣脱灵肉交相摧的痛苦。但,大半时候,却渴望进入永恒的黑暗状态,彻底终止这种梦魇,再也不要醒来。

  海风吹起,飘动她的发丝,扬起幽微的海哭的声音……

  她闭上眼,轻扬起头,让赤裸的双足陷入海沙里,领受海的温柔。海洋本是无情物,而今却牢牢的负载着她,像一座被海水包围的小岛。

  《沉默之鸟》中,丹尼问晨勉:“你为什么喜欢岛屿?”

  晨勉说:“我觉得完整。太大的空间对我没有意义。”

  她满心所祈求的,也只是这样。毋需多,毋需广,只要简单而完整。一座小小的孤岛便足够,这也算奢求吗?

  被注视的感觉来自后方。

  她恍惚回望,从水蓝色的海洋,移向那股自放的光。

  他来了。遥迢一座海洋的距离,竟然在她不知不觉间消失。

  就站在她眼前。

  深刻的脸庞依然俊美,风流邪嚣得令人屏息。衣着、仪容不可思议的整齐,熨贴的黑绒长裤,搭配的白丝衬衫,甚且嘴角那撇魔性的倜傥的高傲的流转的微笑,也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而来?”原以为这句话仅留滞在她的心海,直到耳里听见凄楚得几乎断息的语音,才发觉自己将它放诸于空气之间。

  阴魅的笑容消失了。他眼中的光更灿更焰,越过分开两座孤岛的海水,朝她欺围包拢。

  “你瘦了。”温存的食指触上她脸颊。“清瘦又苍白。”

  呵,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这么熟悉的感觉,深夜梦迥的依恋突然具象化。

  “我……很不想、很不想再见到你。”她必须 上眼睛,断绝泪泉的出路。

  “可是,我很想很想见你。”温存的嗓音触上她性灵。

  这男人,直到现在还要和她作对。

  她突然动怒,以着消失已久,不知道从何处生成的新能源对他发怒。

  “回去!”她突然拾起一把海里来的沙,丢 向他的胸膛。“回台湾去,那里有数不尽的岛屿等着你开发,有刘若蔷、彭姗如,还有其他更多更多的港口让你停靠!”

  他紧紧围上来,紧紧搂住她的颠倒,怕她在沙海里翻覆,跌伤了自己。

  “恺梅。”他轻唤,脸孔的肌肉扭曲着。“恺梅,恺梅,恺梅……”

  她的名字变成了咒文,由他的唇吐露咒语。

  就是这两个字吗?她瘫倒在他怀里,几乎进入无意识状态。自幼开始,她便经常感觉冷恺群说话的方式像魔咒,低低在她耳边吟念,咒诅了她幸福的可行性。她甚至曾寻思过,如果他真的念了咒,那么,咒文的内容是什么?当然肯定不会是 嘛呢叭咪哞。

  今天终于听了真确。却原来,只有两个字……

  脑袋又乱沉沉的。她吐叹了淤塞的气息,颓倒在宽广的怀里。

  “我好累……”

  “你很久没睡着了,对不对?”轻怜密惜的吻,飘落在她苍白的脸容。“回屋里去,我陪你好好睡一觉,嗯?”

  这实在不像他。意识模糊中,她勉强分出一丝神智想着。她耳边回汤的温柔声音,一点也不像冷恺群。他从来不把心底的感情表达出来,又怎么会露骨的从声音中传出类似怜惜的音符?

  这个人一定不是冷恺群。最有可能是上帝以他的塑型复制出另一座岛屿,企图弥补对她的亏欠。

  她隐约感觉身体在移动,昏昏顿顿的,对外在景物的变换已失去感受力。

  咸凉的海风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鲜凉的冷空气。她对环境的意识,直到现在才重新拾了回来。

  有人抱着她,回到屋子里。那座相像于冷恺群的岛屿。

  她勉强撑起一丝丝馀力,凭藉着他的挽扶而站立起身体。一仰眼,乍见到熟悉的亮华。

  不可能有另一座岛放出同样璀璨夺目的光,那么,应该就是他本人才对,真正的那一座冷漠的孤岛。

  哀伤的泪滚滑下脸颊。

  冷恺群,总是选在她最脆弱的时刻出现,让她不由得倚赖,不自主的倾心,再给她最沉最痛的一击。

  “伤害我,是一项很具趣味性的娱乐吗?”她近乎无声的低语,苍雪的容颜没有控诉,只有凄然,无边无际的涩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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