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希望她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长大,如果能,等他回来。
鹿儿还没力气说话,整个人虚弱的躺在床上,看见他,努力的扮出笑脸,官扶邕看着万分心疼。
他也不说什么,从袖子揣出一块巴掌大的黄玉,慢慢放进鹿儿的手里,然后启唇对她说了话,随即身离去。
鹿儿疲惫的阖上双眼,他说,叫她等他。
他要去哪里?
她整个人都像漂浮在海上的小舟,载浮载沉,在陷入更深的黑暗之前,感觉到她手里那块玉透着掌心散发出一股温暖,像血管一样窜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是暖玉呵。
明府的两个姑娘都卧病在床,可是整个落水事件并没有因此消停,落水的那个丫头是明瑾院子的粗使丫头,家中除了一个卧床的老母,还有一个幼弟。
人死了,温氏草草给了三两银子让人家去办丧事,白白失去家里唯一能赚钱回来的女儿,那丫头的老母亲拖着病躯喊冤喊到了温氏跟前。
温氏看着披头散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老妪,心里一阵厌恶,“给了你三两银子还嫌少,你这贪心无耻的婆子,要不拿着给你的银子乖乖回去,要不,连那三两银子都没有!”
“我不要银子,你还我女儿的清白来,她是个好孩子,怎么可能是那种狠心谋害主子的人?!”老妪本就病得剩下一身骨头,在地上翻滚哀求甚是凄惨,令人惨不忍睹。
温氏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别过了脸,不忍心看。
其实落水一事,处处透着蹊跷,连温氏自己都怀疑明瑾身边的丫头没有说实话,但是女儿现在病歪歪的,她就算想问个清楚也无法。
这边闹的动静大了,明老夫人派了身边的大丫头出来察看,很快把这事回禀了她。
明老夫人也为这件事情烦心着,腊八这样的大节日也因为发生这样的事而无心过了,更别说熬粥四处送亲友邻居品尝了。
是失礼之至的事情。
更遑论日日逼近的年关,看着温氏无心操持,每天只会在她跟前抱怨哭诉,说她身为祖母处置不公,半点没有替明瑾着想,她委屈落了水,却连个说法也没有,直怨她偏心。
很快,那老躯很快被带到老夫人跟前,花白的发,深陷的皱纹,病得就剩一口气了,却是拖着病体来替女儿抱不平。
“我会给你交代的。”明老夫人是不管事,不是不会管事。
她也给老妪看了座。
这件事发生了两天,看着两个孙女都病恹恹的,她的心情哪里好得起来?
她让人把明瑾院子里侍候的丫头婆子全部叫来,鹿儿当天落水,身边就跟着一个小绿,小绿也是要到的。
最后,她还把明澹也叫来。
既然鹿儿没了娘,他这做爹的就得多辛苦点了。
“一个个都给我老实招来,谁敢当着我的面说句谎话,你们这些婆子是见识过我治家手段的,坦白的,有赏,掩盖事实的人送官究办,我也不多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别以为她没用了,老虎老了,爪子还是在的。
“娘,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大伯那丫头不就是记恨瑾丫头吗?恨她一个小孩家家的说了些她不爱听的,这才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把瑾丫头推下水的。”温氏不明婆母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事实就是这样,难道瑾头还能去把那丫头推下水。
瑾丫头的性子……做为人家母亲的,最了解自己的女儿,温氏心里一咯噔,忽然有那么一丝不确定了。
人群里有个年纪小的丫头开口了,她和那死去的丫头在同一处打扫,两人的家也住得近,她结结巴巴道:“阿玉有一晚回来特别的高兴,她说五小姐答应只要她去帮她做件事,就给她十两银子,我问她什么事,她却支支吾吾,说五小姐命令她不可以对人说。”她磕着头,谁都没敢看,她像这样才有勇气把话说完。
“婢子想既然五小姐说不能问,肯定是大事,也就没问下去了……”她吞了吞口水,看向老夫人。
“说,照实说我不只打赏,还会另外给你家安排差事。”
其实小丫头心里也很挣扎,真说了,得罪二夫人和五小姐,她还有活路吗?这下老夫人答应要给她别的差事,表示她不用在二房讨生活,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温氏的脸色除了难看,还阴森森的盯着那小丫头看,像是恨不得要挖一块她的肉下来。
“两天前婢子在厨房帮着择菜,阿玉突然慌张的跑来找我,她说五小姐让她躲在浣花院的池子边上,等二小姐下学然后……伺机把二小姐推下水,阿王说她不敢,可是,五小姐威助她说,她要不做,就让二夫人免了她的活儿,还说她偷东西,要把阿玉送官。”
堂里一片死寂。
第十四章 恶毒阴谋逼落水(2)
“你叫什么名字?”明老夫人闭眼,好一会儿问道。
“婢子叫阿芳。”
明老夫人摸了摸手上的佛珠,望向温氏。“你有什么话要说?”
温氏作势要上前和那小丫头撕扯,“你这谎话连篇、下地狱让阎罗王拔舌的死丫头,敢诬赖你的主子,来人,把她给我下去,打五十个板子!”
阿芳抖得像筛糠,整个头叩在地上。
“够了!温倩,这就是你当家主母的气派和风度,她一个多大年纪的丫头,五十个板子她捱得住吗?不如你去试试?”明老夫人既生气又灰心。
“娘,娘,媳妇怎么能跟这个贱人比,媳妇可是明府明媒正娶回来的二房夫人,她是什么,一个低贱的粗使丫头,五十大板又怎样?我就算打死她,她也不能说什么!”
“你说的没错,主子管教下人,她的确不能说什么,所以,我这婆母管教媳妇,你也应该受着不是?”
温氏瞠目。
“你教女无方,瑾丫头也落了水躺在床上,你就去陪她,没有我的命令,你就待在二房的院子,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至于瑾丫头,等她身子痊愈再过来领罚。”明老夫人拍板定案。
温氏整个人就像被抽光气力的木偶。
“还有,阿玉没了,你得从二房拿出银子来补贴他们一家子,就五百两好了。”
“什么?五百两?!”温氏干嚎,“娘,我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我知道你有。”明老夫人很斩钉截铁地道。
这老虔婆,温氏咬牙切齿垂头丧气的走了。
明老夫人让桑嬷嬷扶着从榻上下来,走到阿玉娘跟前。“阿玉的事是我明府对不起你们家。”
阿玉娘是垂泪,什么话也没说。
明老夫人挥手让大丫头拿来一个匣子,“这是我明府对阿玉的一点歉意补偿,请不要嫌弃。”
阿玉娘愣愣的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锭一锭的银子,她浑浊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这里面是五百两银子,另外,”她厉眼看向外头,“二夫人可把她的五百两银子送过来了?”
一个丫头匆匆的捧着盒子进来,毕恭毕敬的交给了桑嬷嬷。
“老夫人要过目吗?”桑嬷嬷问道。
“谅她不敢出什么么蛾子。”
桑嬷嬷客气的把温氏的盒子给了阿玉娘。
阿玉娘拿到这一笔天大的补偿金,又喜又悲又难过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回去了。
“娘。”明澹走了过来,方才那一出,他一言不发。
女儿刚回来就被人推下水,他内心无比的愤怒,如今母亲替他出面处置了,他只能压下愤怒接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