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身子……”见她鼓着腮帮子,一脸固执,霍安准真是头疼了。
金穆儿的眸子退去了迷蒙,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灿亮的神采,然后她柔声喊了一声,“夫君,我的身子好得很,我就不信你堂堂一个王爷,没法在这一路上顾我周全。”
那过分甜腻的声调,让霍安准顿时心生警觉,心知她这回当真打算说到做到。
打从第一回见面,他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女人了,若是他真的不带她同行,只怕今生今世他真的再也见不着她。想到这儿,他的背脊冷汗直冒。
沉吟了半晌之后,终究抵不过失去她的恐惧,像她这样的脱缰野马,到底是带在身边照看着实在点。
“好吧,可这一路上你得乖乖听话喝药,否则……”
瞧着她眸中闪耀的慧黠,霍安准也知道现在的她对自己的威胁可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所以也省了自己的口舌,只是伸手将她身上的锦被拢了拢,想要哄着她多睡一会。
他那举动中透出来的温柔,金穆儿全都感受到了,又见他脸色憔悴,只怕是她晕了几天,他便几天没阖上眼了。
于是她轻轻抚上他的眉眼,对他说道:“你也歇歇吧,等咱们都歇好了,就一起回京去,我倒要瞧瞧太子还能把咱们怎么了。”
闻言,霍安准的眼窝处也是一热,静静地凝视她一会,终究啥也没说,只是微微加重了搂抱着她的力道,缓缓闭上的眼眸,将凝在眼角的泪水挤了出来。
终于……她还是回到他身边了!
一室的药味寻不到任何出口,任何人一进这间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闭住气息,免得药味逼人。
皇上原就不怎么好的身子,一直被迫待在这密不通风的房里,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几乎是不间断的重咳,再加上总是夜不能寝,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竟似七十老翁。
“德海啊,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明知安怀根苗不正,可就因为他是嫡长子,所以不顾一切地立了他。
及至后来,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太子对几个有资格与他争皇位的皇子是怎样明里暗里下绊子,甚至危害到他们的性命,可自己仍睁只眼闭只眼。
便是因为自己的放纵,才会导致那个逆子铸成今日无可挽回的大错。
“皇上,你那不过是一个做父亲的心,又怎能说是错呢?”
钱德海贴身伺候了皇上一辈子,有时甚至比皇上还要了解自己,他知道那不过是护子心切罢了。
“其实,我早知以安怀那种善妒又疑心的性子,断不可能当个好皇帝,可朕着实不希望这些皇子经历朕以往走过的腥风血雨,为免众皇子争储,这才迟迟不曾以铁腕手段废太子而另立,其实朕心里很清楚,老八才是最适合成为帝王的人啊!”
可惜的是,老八不是嫡出,又因拥立太子的大臣们不少,为免衍生太多波折,所以这些年他虽然对太子不满,却始终没有易储。
没想到,他这一犹豫,却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就算皇上现在才明白,也不算太晚,既然八皇子的才干在太子之上,那么奴才相信,再过不了多久,八皇子必定誓师勤王,将皇上救出去,再登宝座的。”
说起八皇子,钱德海也是赞誉有加,虽然八皇子性格有时阴沉,但足智多谋,打小到大便不曾真正吃过太子的亏。
再说,他才不相信向来城府极深的八皇子会对今日之事毫无防备,所以只要皇上的身子能撑得住,自然等得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天。
“是吗?”
“自然是的,奴才近日总觉得宫内气氛不如以往宁静,显然是发生了些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好极了。”
经过这次,锦安帝也想清楚了。
他以前想的总是皇家手足之间的平静,可身为皇上,他更该在乎的是将棒子交给一个雄才大略的儿子,这样百姓们才能富足安稳。
就这点而言,老八是比太子好上许多。
别瞧老八那冷冰冰的性子,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老八比任何人都重感情,一旦让他在乎了的事情,那便是八匹马都扯不开的。
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只要一心为民,便是皇朝子民的福气。
“会的,以八皇子的出息,奴才想,他只怕不用多久就会兵临京城了。”
“嗯!”也幸好那逆子还不敢真的弑父,但太子只怕会倾全部的力量对付唯一能与之抗衡的老八。
不过,这也许可以当成一个考验,若是老八最后能够得胜的话,那么他自然可担当大任,成为皇朝的好君主。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多说什么。
一切但凭两人的能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这个做父皇的,已经没有能力管那么多了。
霍安准的军队挥军南下时,很多听闻风声的城池选择了依附,大开城门之际,亦让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兵马粮草。
不出多久,霍安准从足以偏安一隅的三十万大军到如今已可与霍安怀抗衡的六十万大军。
铁血雄狮的威名不胫而走。
那封紧急战报瞧得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霍安怀心惊肉跳的,脸色更是一日沉过一日。
他可是太子啊,为何各县府州的知事或知府宁愿选择依附霍安准那个乱贼,却不肯听他号令?
想到自己如今不上不下的处境,霍安怀的眼中乍放出一道狠戾的光芒。
他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下去了,他得尽快让自己名正言顺才行。
“来人,快宣黎丞相进宫。”
扬声大喊,齐声应诺,久久不断的回音更是激起了霍安怀的决心。他不能输,他没有输的本钱。
打小到大,他没真赢过霍安准一次。
他还以为霍安准是没有防备于他,所以才愿意自请戍守边关,可是这一场仗打下来,他才清楚的知道,原来他不是没有准备,而是早已准备周全,所以才刻意请调,一则这样可以获得更多精兵,二则可以让他放松戒心。
就连朝中大臣也有过半倾向于他,所以他才会政令不行。
“可恶!”
“太子何必生气?”黎明柔巧笑倩兮款款而来,一袭轻软的鹅黄纱裙再配上湖水绿的小袄,衬得她更加细致娇艳。
霍安怀头一回瞧见她时,她的笑宛若初春暖阳,拂去了冬日的冰寒,让他心中多了股暖意。
其实,他对黎明柔的心情从来都是又爱又恨的。
虽然一开始他是真的只想借由她来获得黎居安的政治实力,可是在讨好她的过程,多少也是动了心的。
谈不上爱,却觉得以她的容貌和家世,她若能成为他的皇后那倒也不是坏事,可偏偏这女人爱的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霍安准不但想夺了他的皇位,连他女人的心也不放过。
“你来做什么?”
“夫君忧虑,妾身岂能安?”
“你何时在乎过我是否忧虑?”
这倒稀奇了,如今他与霍安准南北两方对峙,他还以为一心痴恋霍安准的黎明柔会视他为寇仇,没想到她竟还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对他没有丝毫情意,他心底很清楚,要不然成亲这一年多来,他不会只有在洞房花烛那晚去过她的兰萱院,她又怎会逮着了机会就替他纳小妾、通房。
“之前是臣妾不懂事,没能瞧清楚太子的好,臣妾这不就来道歉了吗?”说着说着,她真放下了平素的骄傲,自然的偎进了霍安怀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