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姑娘真是个好姑娘。”素娘由衷道。
可惜……被她家二爷看上了。
“我觉得素娘也很好。”她半是客气半是认真地道,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但不代表她没留意周围。“素娘的房还未到吗?”
都走上廊了,过了几间房,可瞧素娘压根没打算停下脚步,目光有些闪烁地朝前张望。唉,九姊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没真的傻到什么都不防,只是会有点遗憾,想要寻个知己真的好难。
“呃……十三姑娘,我不想瞒你,其实方才弄脏你的衣裙是故意的……”素娘压低嗓音说。
柳芫微扬起眉,意外她竟然吐实。“所以?”
瞧她压根不意外,素娘反而意外。明明她瞧起来就像是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唇角挂着憨甜的笑,像是一点防人之心皆无,没想到她竟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如此深藏不露。
“就……我家爷儿想见你。”
“你的相公?”舌很利的那位?
“不是,是我家二爷,是……尹家二爷。”
柳芫随即顿住脚步,想起柳九提过尹家两个兄弟,不禁环顾四周,隔着一座园子,对面的长廊上有抹颀长身影,距离有点远,她瞧不清楚,但是总觉得那人像是扬着笑,而那人的眉目像极了——“十三!”
听见柳九的唤声,柳芫随即回过头,就见柳九和春喜找来了,尤其柳九的神情铁青得很难看。
“九姊,怎么来了?”她噙笑问,余光偷偷打量对面,庆幸那人已不见踪影。
“不是要换裙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换?”柳九脸色不善地问着。
她实在不得不起疑,亭子里那群姑娘家太缠人,缠得像是故意教她分不开身。
柳芫眼光一瞄,见素娘垂着脸不语,她思绪一转,纤指指着廊道边的地,道:“方才跟素娘聊曲种聊得太开心,她说她在这儿酿了白酒,我刚刚本想要过去瞧瞧,摸摸那土的温度,确定该不该将酒坛挪个位置,毕竟天候入夏了,温度太高的话,酒会发酸的。”
素娘闻言,微诧抬眼,不敢相信她竟替自己解危。
柳九半信半疑地看着柳芫。“不是都只做些糕点来着,还需要酿酒?”
柳芫无奈地叹口气。“九姊,有些糕点会以酒入味的,有的则是以酒酿,好比你喜欢的醍醐糕里头就添了酒酿,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就知道你每回都虚应我。”
柳九抿了抿嘴,低声咕哝着。“谁知道吃点东西还要那么多功夫。”
“素娘,那醍醐糕的最终秘方在于酒酿,你仿不来我的味道,是因为那酒酿里添加的曲种是我自个儿做的,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柳芫为求取信于柳九,很自然地和素娘聊起曲种。
素娘回过神,忙道:“难怪呀,那风味确实是不同,从曲种到酒酿得费多少功夫?难怪我家爷儿上千风楼想解馋,却怎么也尝不到,扼腕极了。”
柳九听两人交谈挺像回事,仿似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 “糕点得要自个儿研究,一味仿人还有什么乐趣?我家十三说了,厨技在口,与其仿,倒不如先养刁自个儿的嘴,就能做出与众不同的糕点。”
“九姊,原来我说的话,你有听进耳里……”柳芫感动不已地道。
“你成天喳呼着,想不记得都难。”柳九咂着嘴一把拉住她,看向素娘。“天候看起来不好,我俩就先告辞了。”“我送二位。”
“不用。”
“九姊,素娘不是要仿我的醍醐糕买卖,她只是要做给家人尝的,今日端出来只是想跟我切磋而已,你别误会人家。”柳芫挽着她的手不住地解释。
至于柳九回了柳十三什么,已经远得教素娘听不清,素娘垂眼思索了下,穿过园子朝对面的房舍而去,打开其中一道门,尹安羲就坐在榻上。
“二爷,我没能将十三姑娘引进这儿。”素娘垂着脸道。
说来,她真搞不清楚二爷到底在想什么。当年为了能一尝她的手艺,不惜要洪临娶她,如今看上了柳十三的手艺,竟企图坏她清白,藉此迎娶她……那是威镇侯的姨妹子,坏了她的清白,可不是嫁娶就能弭平的事。
“无妨。”尹安羲勾出和煦的笑。
“……二爷看起来心情很好?”真是怪了,她明明没把事办成。
“嗯,还不错。”他笑眯了眼,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要他怎能心情不好,是她呀,真的是她。
两年过去了,果真是出落得越发清丽,就连手艺也是更上层楼,哪怕今日无法与她一会,但只要确定是她,想碰头,还难吗?
第三章 夜闯侯府讨吃食(2)
沐浴完走出夹间,柳芫边拭着发,边回想今日的事。
虽然距离很远,但那一身气息,应该是当初在柳家宗祠遇到的那个男人。
所以,他想见她?是因为他知道她是当初给他糕点的人,还是他想尝醍醐糕才找上她?如果她没记错,当初在宗祠时,她给他的就是醍醐糕,他不会至今还记得醍醐糕的味道,所以特地找她的吧。
但就算如此,也不该是私下会面,一个弄得不好,她可是要赔上清白的,难道他会不知道?
正忖着,外头传来细微脚步声,她眉眼不抬地道:“枣儿,下去歇息吧。”
枣儿是长公主拨给她的小丫鬟,虽然年纪小但做事从不马虎。
但她向来就不是什么尊贵千金,身边不曾有过人伺候,所以入夜后,她也不习惯有人在她房外值夜。
然而,脚步声却依旧直朝房门而来,且仔细一听,这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轻,教她不禁戒备了起来。
就在她抬眼的瞬间,房门适巧被推开,她对上了一双深邃带着魔性的黑眸。
柳元呆住了……
“十三姑娘。”尹安羲笑唤着,大大方方地踏进她房里。
柳芫蓦地起身,难以置信他竟然闯进她的闺房!
为了方便到厨房走动,所以姊夫拨了东侧院落给她,离仆房远,离主屋也远,但也从没想过会有人闯进她的院落,而且是如此地堂而皇之!
“尹二爷不知道半夜闯进姑娘闺房是很出格的事吗!”她脸色一凛,怒声低斥。
尹安羲笑意不减。“确实是出格了些,但今日没机会跟十三姑娘道谢,心里总觉得梗了什么不痛快,逼不得已只好亲自走一趟。”
“你是怎么进侯府的?”姊夫早已回府,各院落腰门定也挂上,更别提正门早已紧闭,想进侯府……
“尹家二爷充当宵小,未免太丢颜面了!”
这也太古怪了,哪怕侍卫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主屋和水树,但还有人值夜巡逻,怎能让这人如此轻易地踏进侯府?
尹安羲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倒是饶富兴味地注视着她。“你和今日所见时有所不同呢。”今日在茶食馆瞧见她时,她笑容温柔,看似天真随和,可眼前的她眸色凌厉,毫无畏惧,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那得看是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见了什么人。”
“惹十三姑娘不快,我在此道歉,但我像个宵小翻墙进侯府,只是为了跟十三姑娘道谢。”
“道谢?”
“十三姑娘忘了?两年前在一处宗祠,是十三姑娘给了我醍醐糕。”
“所以你就为了跟我道谢,才要素娘将我引进后院?”
“正是。”
“那么你可以离开了,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