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二楼也是旅店,芮德习惯投宿在此处。
“芮德……唔,芮德是谁?”一开口冒出来的是陌生男音,她自己都吓一跳。
“逢卫那件案子的仲介人。”老尚低声回答。
四个大男人开始埋头苦吃。
巫晶媚拿起叉子戳戳一根疑似肉类制品的焦炭,不太确定应不应该把它塞进肚子里。再看看其他人,这些形状诡异的食物似乎一点都不会困扰他们。
“全吃下去!”关城低声命令。
“现在不吃,接下来不知道何时才有热食。”阿汤好心加一句。
“好……”她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咬了一小块。
原来是培根和煎蛋!她松了口气,其实味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只是卖相看起来很可怕而已。
四个大男人唏哩呼噜就吃完了,她的盘子里还剩下一半,这时老板又端来五杯冷饮。
巫晶媚盯着那杯淡黄色的半透明液体,看起来……实在……很像……尿液!
四个男人若无其事地灌下去。她挣扎片刻,好吧!入境随俗。
啊,原来只是稀释过度的凤梨芒果汁,并不难喝,老板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弄得这么可怕呢?若让她在这里开一间咖啡屋,铁定会狂销热卖。
她才刚放下杯子,一阵香风突然掩过来。
“关。”
然后,一声甜腻的娇唤声,伴随着一道玲珑的倩影,跳上她老公的大腿,红唇热情如火地盖下去。
旁边三个男人拚命盯着空空的杯子,不敢看巫晶媚的表情。
“芮德,住手!”关城狼狈地推开她,再偷瞄妻子一眼。
她镇定如常。
“怎么了?对人家这么凶!”大美人上半身被推开了,下半身仍固执地盘坐在他大腿上。
原来鼎鼎大名的“芮德先生”是位美娇娘,很好,非常好!巫晶媚在大胡子底下甜甜一笑。
“这个人是谁?”芮德注意到他们的新成员。
“他是……呃,小巫,是我们的新同伴。”阿汤咳两声。
“你们又找了新人?”芮德千娇百媚地倚在关城胸前,“小巫,你的专长是什么?”
“专长?”巫晶媚的口气越冷静,她老公的背上冷汗就冒得越汹涌。
“例如大德力大如牛,逢卫专精电子机械,阿汤搜集情报无人能出其右,老尚打巷战是第一把交椅,关城啥都通一点,那你呢?”芮德感兴趣地问。
“我会烘培。”她淡淡回道。
“烘焙?”芮德楞了一下,转向关城。“你们特地找一个人负责刑求?”
“相信我,吃我烤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刑求!”巫晶媚的俏眸骤降到零下三十度。
“……所以,你们替自己找了一个厨师?”芮德茫然道。
“你那头有什么新消息快报告上来,别人的事不必管太多。”关城赶快在情况变调之前介入,把腿上的粘人精弄到旁边那张椅子去。
芮德不悦地瞋他一眼,从丰伟的胸前抽出一张薄纸。
“老尚要的山寨地形图,我已经帮你们弄来了。”
“谢谢,交给我就行了。”老尚主动去接,换来佳人一个白眼。
“我是递给你的吗?”
其他人看向关城。他如果敢当着老婆的面,接过其他女人“那个地方”抽出来的物事,准有好戏看。
“你可以走了。”关城理都不理。
“没良心的男人,亏我们以前那样好过……”芮德撅着唇,好哀怨地瞪睨他。
“那么久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他再瞄老婆一眼。
“讲这样!”芮德迅雷不及掩耳的坐回他大腿上。“也没多久以前,是去年发生的吧?”
“我去年人在非洲,见都没见过你!”关城紧急报告给旁边那个大胡子听。
“那就是前年啰?总之有一次,我们俩一起顺着湄南河进入越南,你好不害臊,把人家压在船舷上,掀起人家的裙子就直接……”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连忙强调,用力向老婆大人点个头。
“十几年前啊?”巫晶媚愉悦地啜口果汁。
“明明是五年前的事,你这个坏蛋,吃干抹净就不认帐了。”芮德娇声抗议。
“十年前,我保证是十年前!”十年前他们还未相识,她不能现在翻他的旧帐!
芮德被他的撇清惹恼了。“让我想想我们那一次去越南做什么……好象是英国人的鼠疫菌被偷到亚洲的黑市贩卖,你们去把它追回来。汤,那一趟你屁股还中了一枪,你一定记得最清楚!我问你,这是哪一年的事?”
阿汤下意识回答:“一九九四……”
完了。关城的眼睛几乎将他凌迟成碎片。
他们是在同一年开始交往的。
巫晶媚平静地拿起刀叉,开始“锯”盘子里没吃完的培根。
叽、叽、叽——尖锐的拉割声让人牙根发酸。
“OK,那就是九年前!那又如何呢?你自己算算日子!”该死,他们当时根本还没结婚!而且才刚交往不久而已,他怎么知道自己几个月之后会娶她呢?
他以性命做担保,结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偷腥过!
“还敢说!你这个坏蛋!冷落了人家这么多年,还敢叫人家算日子!”芮德在他的腿上扭来扭去。
“你给我下去!”关城咬牙切齿地死瞪这株罂粟花。
“我吃饱了,我先回旅馆去。”巫晶媚放下刀叉,神色安详。
满桌男人却有一种天即将塌下来的恐怖感。风雨前的平静,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晶……小巫——”关城匆匆追上去。
三个男人满脸同情。老大,别怪我们!这次谁都帮不了你了!
???
“我发誓那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们坐的那艘船都变成化石了!”
“‘十几年前’变成‘十年前’,‘十年前’变成‘九年前’!接下来呢?前年,去年,还是上个月?”骗子!大骗子!
“是这样的,两位……”阿汤清清喉咙。
“我们当时根本还没结婚,我怎么知道未来的老婆会是你?”
“你还说!你当时就已经把我……已经……反正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最清楚!”
“咳咳,我能不能插一句话?你们……”老尚也努力中。
“自从我们结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跟其他女人上过床!这样还不够忠实吗?”
“你骗过我多少次,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
“不知道两位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现在正在丛林里……”阿汤再接再厉。
“你若不相信我,去问阿汤他们!哪一次出完任务我不是急匆匆飞回家,我跟他们出去花天酒地过吗?”
“他们是你的朋友,当然帮你说话!就算你说自己是国际和平团的建筑师,他们也会承认自己是行销公关、地质学家跟苦力。”
“……我看我们还是分开来走好了。你走那头,你走这头,我走另一边。”老尚故作无事貌。
“所以你宁愿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也不愿意相信昨夜还跟你同床共枕的丈夫?”
“我不管,回台湾之后,我要跟你离婚!”
轰!重话一出,世界顿时跌入无边静默。
阿汤陡然停下来,老尚撞上他,大德再撞上他们俩。三个人屏气凝神,不敢干扰前面那对冤家。
好消息是,他们总算安静下来了。
不知名的昆虫在丛林深处唧唧叫着。浓密的树荫完全阻隔了正午烈阳,却也让高湿度的热气散不出去。四十度高温缱绻着每根枝丫、每种生物,捆成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索。
鸟叫,兽跃,某处的风吹拂树梢。原始野林里,极端嘈杂,也极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