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覆眼睫,不敢直视他打量的目光,连他的形貌她都无能瞧上一眼。
“你早点歇息吧!”他表面不动声色,音调一如先前,心里却的确存在几分嫌恶。
没有预期会是这种情形,要他接受长相如此的妾,一时半刻还很难。
她抬眼,还来不及瞧清他的长相,他已经背过身去。
好熟悉的背影……她还来不及有任何想法,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不管她是倾城之姿还是丑陋之貌,他原先就没打算跟她圆房,纳她为妾只是不想让她再到处继续骗婚。
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家,不但缺乏道德品行,连清白操守都惹人非议,这已经让他深深觉得不齿,只是没想到啊……
连她的容貌,也是这样可悲又可怜!
听儿抚上自己发痒的脸庞。她不怪他的逃之夭夭,新婚之夜,绝没有任何丈夫可以忍受妻子是这副鬼样子。
只是啊!他至少别逃得那么快,好歹让她瞧瞧她的夫君是长得怎样的面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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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三月湿冷的夜里,等不到洞房花烛夜的听儿,双臂环抱胸前,在极累、极倦的情形下,就这么倚在床柱边睡着了。
鸡啼,天亮。
她在发冷中惊醒过来,才惊觉自己竟坐着睡了一整夜。
动动僵硬的脖子、甩甩发麻的手脚,看着几柜上的双烛已燃尽,她猜测着时辰,该是寅时刚过吧!
她虽不明白闺房之事,但也知道不该是像她这般的独守空闺,不过她不怪伍大少爷,任谁看了她脸上的红疹子,都会夺门而逃的。
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房内的摆设。
光是这间房,就已经比她之前所居住的茅草屋大上三倍有馀,虽没有豪华的装饰摆设,简单中好象少了一丝婚礼的喜气——除了大红喜字,她看不到一般新房该有的喜饰;不过她向来无所求,能够有个安身的地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下了床,在衣箱里翻找着可以换穿的衣裳。这些衣裳全是媒人婆在成亲前,特地差人送到她家的,否则凭她那一穿好几年的破旧衣裳,可进不了伍府的大门。
她挑了一件粉红的窄袖衫襦,外套一件同花色的对襟背子,这是她长这么大,穿过最好的衣裳。
虽然宋父曾是衙门里的师爷,不过她受到的待遇,跟大哥和小弟有着天壤之别,她的衣裳大都是由宋大婶的旧衣修改而成。
“二奶奶,我是婢女桃花,负责来服侍您,您起来了吗?”
房门外传来清脆的嗓音,听儿愣了许久,才会意过来门外的人喊的“二奶奶”,就是指她。
她竟然成为了二奶奶,似梦似真,这个头衔压得她头好痛。
她走到房门边,“我起来了。”
“桃花可以进去帮您梳洗了吗?”桃花问。
梳洗?从小到大都是她在侍奉爹娘梳洗,头一次有人要帮她梳洗,这倒新鲜了。
她门一开,桃花的惊叫声随之响起。
“啊!”桃花差点将手上端着的水盆掉落,幸好听儿眼明手快的接了过来。
她转身走回房内,将水盆放在盆架上,走到铜镜前一瞧,也被自己给吓到了。
她的双眼浮肿,但不是因为哭泣——她昨晚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而是因为她不知吃了什么跟她犯冲的食物,结果不但脸上全是一块块的红疹子,连脖子、后颈也全都是。
原来她的模样还真不是普通的糟,看来伍大少爷还算客气,表面还是那样沉稳。
“桃花,你别怕,我只是吃了不洁的食物,所以才会起了这些红疹子,过两天就会消的。”她赶紧出声解释。
“真的吗?”桃花在惊吓中只敢跨进门槛站在房门边。
“没关系,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很吓人,我自己梳洗就行了。”
“二奶奶……”桃花自觉过意不去,毕竟她只是个下人。“还是让我服侍您吧!”
她尽量避开桃花的眼神,免得又吓坏了桃花。“别叫我二奶奶,我不太习惯。”
“可是您是大少爷的小妾。”桃花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为难。
“只是小妾嘛!你叫我听儿就行了。”她苦笑,伍大少爷可是连碰都没有碰她,这算什么二奶奶呢?
桃花看听儿亲切和善,一点都没有主子作威作福的恶气,跟大少爷对待下人的样子倒是挺像的。
“可是大少爷要我来服侍您。”桃花还是不敢靠太近,担心听儿会不会是生什么肮脏的疾病?更怕会传染给她。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的道:“桃花,我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不知道大户人家应对的规矩,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指导和担待。”
她自动将自己的身分放矮了一截,一下子就拉近了和桃花间的距离。
“二……我看我唤你小姐好了。”桃花儿听儿点头,才又说:“小姐,你别这么客气,大少爷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能做的一定尽量做到。”除了那张难看的脸,桃花对这个大少爷新纳的妾是越来越有好感了。
“我今日需要去拜见老爷和夫人吗?”
“你指的是大少爷的爹娘吗?”桃花问。
“嗯,我不知道当人家妾的,是不是该去服侍公婆?”她很无措却没人可以问。
“老夫人很早就过世了,老爷通常一大早就会去各地方的酒楼巡视,我看等大少爷要求了,你再去见老爷好了。”
“大少爷的为人……”听儿支吾其词,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
“大少爷人好、心地善良,对朋友又讲义气,对家人更是照顾……”
听儿听着桃花述说着伍学瀚的种种好处,不禁想起了那天在月华楼前替她盛米粥的男子——
会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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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听儿足不出户,暂时将自己关在属于她的天地内。
三餐都是由桃花送来,因为她还没有睑可以出去外头吓人,只能将心里的落寞和孤寂,寄托于针线之间。
一日过一日,她脸上的红疹逐渐消退,桃花在见了她原本的面貌之后,忍不住赞叹,“听儿,原来你长得这么美!难怪大少爷会纳你为妾。”
桃花原本唤听儿小姐的;但这三日来,柔顺的听儿和安静的桃花朝夕相处,十分投缘,尤其在听完听儿悲惨的逃难遭遇后,由于同是苦命人,这两个小姑娘更是建立起姐妹般的情谊。
“他从来没见过我,怎会知我是美还是丑?”自从洞房花烛夜他被她脸上的红疹吓跑之后,他再也不曾来探望她。
“这么说大少爷根本不认识你,那他为何会纳你为妾?”桃花也知道伍学瀚总是过听儿的房而不入,不过伍学瀚不准她多舌说出去。在这个属于伍学瀚的院落里,除了她,没有人知道他竟是如此冷落新纳的妾。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机会问他。”她比一个买来的婢女还要可怜吧?像桃花天天都能见着他、服侍他,而她……
“大少爷很忙的,才会没空来看你,你不要想太多。”桃花连忙安慰她。
桃花服侍伍学瀚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以伍学瀚俊杰出众的外表,自然有许多姑娘梦寐以求想成为他的妻妾,连她也曾经羡慕过能成为伍学瀚的妾的听儿;可如今看到听儿受到如此的对待,她真不懂,一向待下人如家人的大少爷,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桃花看着听儿每日每夜只能寄情于刺绣,明明嫁了人,却似没有嫁人,行为举止都受到人媳规矩的约束,不能像她想去哪就去哪,有时还可以找个名目偷溜去逛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