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凑上鼻子嗅,一股独角蛇的腥浓血味,冲着破财脸蛋喷吐,这下破财别说是哭,连大吐口气都不敢,只能用着两泡泪汪汪大眼,向她求救。
是说,她也没法子救呀,面对独角蛇都没辙,一口咬死蛇的怪物,加上怪物的主人,她更不可能赢得过嘛。
开喜思忖再三,救是无法救,唯今之计,只能拖延。
她仰着脸,向拎住破财的男子提议:“他确实美味可口,细皮嫩肉的……可是不够它塞牙缝呀,难得如此珍馐,不如,养大一些再吃吧,也能吃久一点。瞧现在的小身板,一口就没了,多可惜呀。”
破财一听,化愤恨为泪水,淌流过涨红小脸,在心里臭骂她千百次。
难怪劣神榜上有她一位!
见死不救就很过分了,居然还向敌方建议,把他养大再吃!
呜,他以后若有权投票,也一定要投给喜姨!破财很豪气想完,又哀怨地直嘤嘤,他恐怕没有以后了,神生短短二百五……
接收到破财金眸的怨念攻击,开喜选择无视,她只瞅着男子瞧。
一方面,估是他的反应,毕竟破财小命掐在他手中,他若一松手,腾便会一口吞掉破财崽子。
另一方面,仍是赞叹他的精致,这男人,远观或近瞧,都很耐看。
当然,不是只有她单方面观察人,同样地,他也在看她。
显而易见,她是神族之辈,身上虽沾染魔族血,稍稍掩盖她的气味,骗过一般小妖魔还行,却瞒不了他。
依仙魔类的外貌来猜测年龄,从来不可靠,返老还童是门高深技艺,未修达某一层级,尚且无法做好做满,眼前女娃娇嫩青涩,似无害的黄毛丫头一只,可觑向他的眸光,不见半分惧意。
那股沉稳,没养上千百年,可修炼不来。
在魔境里,还无人胆敢如此直视他。
“吃完了他,还有你。”红裳男子嘴角微勾,但并不是微笑,因为他的眼里,没有笑意,血般深浓的眸色,美,却残酷。
“我没他嫩呀。”毕竟神龄相差挺多,破财是货真价实的小鲜肉,她嘛……女人年龄是秘密,没必要时时拿出来讨论。
脸蛋被一指挑高,男子手劲不重,却不容她闪躲。
“但,你应该比他补。”男子口吻,像与她讨论食材优劣。
确实也是,在魔族眼中,神族就是食物,等级越高,越滋补,好比一年生的灵参,功效绝不及千年灵参来得强烈。
开喜撇唇,正打算回嘴几句,去采魔果许久的猋风兄,终于回来了,并且撞见眼前这一幕一一
小的那只,被人提拎着,涕泪横流,一旁魔龙虎视眈眈,随时等待开动;大的那只,正遭检视可口程度……
猋风发出一声怒吼,抛掉怀中魔果,义气冲脑,未加深思,便展开攻击,贯彻那句“若有魔族想吃你们,也得先踏过我猋风尸体”的重诺。
开喜只觉,一道厉风刮过颊边,凛冽如寒冰,骨子里窜起激灵灵冻意,谨守重诺的那一位,就、被、打、趴、了!
猋风兄,您的尸体也太容易踏过了吧!
红裳男子没有痛下杀手,猋风距离变成尸体尚有一段苟延残喘,谁也没看清楚男子是何时出手,猋风已口吐鲜血,远远砸进巨岩内,入内七分,牢牢镶嵌,无法动弹。
精致面庞依然精致,微沉嗓音依然微沉,微风卷起纷纷红叶,夹带红裳男子冷冷声音。
“敢对本君出手,好胆识,但蠢。”
第二章 魔君(1)
“敢对本君出手,好胆识。”红裳男子的夸奖不是夸奖,唇角的笑也不是笑,放得极轻的嗓,更并非温柔,薄唇冷冷补上:“但蠢。”
早在他眸色转沉之际,开喜便知,他动了杀意,当最后那个“蠢”字脱口,扬袖要取猋风性命。
若他不是姓“本”名“君”,那么“本君”这两字,已将其身分揭了七成。
冒险犯难的修仙话本子里,时常出现一两个自称“本君”之人,能担起这般千金沉重的自称,往往是全书中最末章,决一死战的万恶魔头--
才刚进魔境,就撞见大魔头沐浴〔刷洗坐骑〕,这是什么神展开呀?还让不让人活呀!老套话本子这么写,看官都要摔书抗议了!
抓紧他出手的生死一瞬间,开喜掏出怀里梳妆镜,往半空中抛。
时间与高度拿捏得恰恰好,半点不差,血色红袖窜出寒光,本欲了结猋风,却击中镜面,被反弹开来,将旁侧巨岩轰成粉尘。
滚滚走石,刷刷飞砂,一时之间,周遭一阵纷嚣混乱,让人睁不开眼。
直至尘砂渐散,回归平静,视野也终得清晰。
“……那是我最喜欢的梳妆镜。”开喜看着遭打碎的镜子,心疼不已。
它虽非稀罕神器,好歹也是某次赌局的战利品,小巧可爱,携带方便,无聊时,亦能掏出来同它闲问两句“镜子呀镜子呀,谁是世间上最美丽的女人?”,不失为女仙外出必备良物。
拿它换猋风一命,是不是不太值呀……她颇没天良地想。
这念想,也仅仅一闪而逝,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哀悼梳妆镜下场,眼前他们三人处境身远比梳妆镜更危险。
红裳男子面无表情,分辨不出喜怒哀乐。
但她很明了,这种“本君”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绝对不容失误一一毕竟攸关颜面,好比在自家手下面前,本君威风凛凛拉弓射箭,却连靶都沾不上边,还不得挖个洞……坑杀所有在场目击部众。
“欸,你不用觉得丢脸,刚刚那一击,真能把猋风轰成齑粉碎屑,你着实是非常强大,方才一成功力都没用上吧,哇,若你使出全力,这魔境,肯定崩塌一半……”开喜深谙,无论是仙是魔是妖是人,皆爱听好话,先褒一顿准没错。
那位“本君”,仍板着精致俊颜,未因此番奉承而笑,也没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杀鸡焉用牛刀,我们三人相加,也不敌你一根小指头,你下这么重的手……不太好。”夸完好话,她又准备说之以理。
“哦?”他喉间滚出这一声,略沉,想听听她所谓的“不太好”有多不好。
“你应该高冷狂傲,同我们说:‘伤了你们这类小喽啰,只会异脏本君尊手’,然后帅气掉头,跨上坐骑,仰天长笑离开,那才威风。以大欺小,减损了自己的尊贵,你想想,你今天踩扁一只无力抵抗的蚂蚁,你好意思拿出去说嘴吗?”
所以现在补救还来得及,赶快拔长剑、跨坐骑,哇哈哈哈离开这儿吧,不送。
对了,走之前,记得把破财放下来,可怜那孩子了,脸蛋都给泪水弄糊了。
“有何不好意思?在魔境,难以启齿的,向来只有弱者。”他听毕,如此回道。
她没管住嘴,顶了回去:“一般小妖小魔,当然不用不好意思,但你堂堂‘本君’,太过欺辱弱小,有损魔格,神族这么滋补的食物,你不留着自己吃,舍得拿去喂坐骑,代表连吃神补补这种事,你都不屑为之,又怎能学那些成不了大事的小妖魔,只知欺弱怕恶呢?”
一番话身抬了抬他“本君”地位,又暗暗讽了讽,欺负他们是劣魔行径。
她瞧不出来他是否被说服,英挺面庞文风未动,高深莫测,甚难看穿。
“你倒是会说。”就连夸奖人,他都是同一副神情。
“还好还好。”她难得谦虚,人在屋檐下暴不得不稍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