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辽州派任官员,他主动争取机会,四皇子来信让他考察此人是否堪用,因此才有今日之约,没想到竟会让他遇到这幕。
莫非早在京城向禹侗就见过梅雨珊,心中爱慕暗生,却碍于皇帝将她赐婚给四皇子,不敢有所表示?
如果是的话,他应该极力促成两人好事,从此四皇子不必担心,而自己也可以甩掉包袱,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只是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一想起就觉得心烦气闷,想举脚把向禹侗踹回京城?
眼看浅浅巴着楚默渊不放,心里升起危机感,向禹侗问:“浅浅是楚将军府里的人吗?”
“是。”
“楚将军是否愿意将浅浅让给我?”
踹人的冲动越发威猛,他是朝廷命官,是太子看重的人,但是……他就是碍了自己的眼。
幸好浅浅拳头拽得更紧,她的头贴上他的背,她的手圈上他的腰,小小的嘴唇在他身后引发骚动。
“不要、不要、不要,爷不要答应!”
她好不容易把院子弄成满意的模样,好不容易用美食收拢小米和大牛,好不容易摆脱雪晴雨晴虎视眈眈的眼睛,而向禹侗……既然他不是穿越同志,既然他没有利用价值,她当然要正视自己的潜意识,把他当成危险人物。
而重点中的重点是,她不想转换跑道。
热呼呼的暖气穿过衣服,直达他的背脊,心底一阵激荡,原因……不明,但迅速平抑了他的冲动,让他联想到热呼呼的甜豆浆、带着浓浓奶香的面包,想到软嫩的花生仁和豆花,以及几天不见、已经换了大样貌的书房……
“向大人说笑,浅浅不是下人,怎么能说让不让?”
他的回答让浅浅很满意,呼地……暖暖的气息再次袭上他的背脊,他再次心脏狂跳,原因,依旧不明。
“对,我不是奴婢,不是可以转让的物品。”她笑着把头露出来,高兴地看着很有人性的主子爷,但手仍然紧紧拽住他,好像没这么做,她就会被人收走。
“既然如此,有机会我再到将军府探望浅浅,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向禹侗。”
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害她瞬间头皮紧绷,脚底发麻,心脏严重堵塞。
“对不住,我记性不好,而且我很忙,探望这种事就不必了。”她拒绝得不留情面。
笑容里带着苦涩,向禹侗再度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浑身一抖,食指捅捅楚默渊后背,浅浅低声道:“爷,我们回家。”她不知道简单一句话,却狠狠撞上他的心坎。
知道哪里不一样了,以前的将军府,在她精心布置后,陶制的小盆栽,绿意盎然的院子,飘着面包香的葡萄架……有了家的气味。
这会儿,回家的欲望浓烈,淡淡笑开,楚默渊道:“改日有空再与向大人约。”
他一拱手,浅浅迫不及待推着楚默渊离开。
走出胭脂铺子,一路上有些沉默,为转换气氛,也为了表达友好感激与善意,浅浅扯出笑脸,问:“爷怎么知道我们在铺子里?”
他没回答,反问:“李教授、陈国新、赵咏平、林灿君……是谁?”
哇,他记性会不会太好?她才讲过一遍,他就背起来了?这种人当将军太浪费,应该拿去做人体实验。
只是……他的问题很难回答,难不成要说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优秀人类?
浅浅干巴巴笑开。“我胡诌出来的名字,目的是拒绝。”
“拒绝向禹侗?”
“对,拒绝向禹侗。”
“你认识他?”
“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他才说一句‘过去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你要拒绝什么?”
哇哩咧,这人会不会太犀利、太敏锐、记忆力太夭寿好?喘两声,干笑三声,她鼓起勇气,卯足气势用力回话。“对啊,他是没有说太多,可他的表情、态度、眼神,哪一个没说上千言万语?他摆明要把我纳为己有,摆明要霸占我的人生,摆明他想怎么搞我,我都得乖乖接受。”
“他是五品知府,你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
哇哇……太一针见血了,她再喘两口气,再干笑三声,再度鼓足气势回话,“就是没有才恐怖,不图钱、不图利,他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就这么几两肉,难不成他见我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就算莫名其妙死掉也不会有人为我声讨,所以要拿我的肉熬人油?”
前面说得很有道理,后面那句……让人一阵无语。沉了嗓子,他问:“晚上吃什么?”
所以……这事过去了,安全过关了?
勾起笑,她说:“爷,你不是说过,这里的人参比萝卜便宜吗?给我买上几斤吧,我回去泡人参酒、做人参鸡,你肯定没吃过人参鸡吧,出门前我已经把糯米泡上,回去后杀一只肥肥的大母鸡,把人参切片,再跟栗子、红枣、糯米一起塞进母鸡肚子里,外面加上白酒、人参、黄耆、枸杞、红枣、姜、蒜,熬上一个时辰,掀开锅盖,那味儿……此香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她只是嘴巴形容,他却闻到香味,肥嫩嫩的鸡腿,满满人参味的米饭,本来不饿的,现在却饿了……
第四章 钱途黯淡遇绑匪(1)
所有事情,都是从遇见向禹侗开始后发生。
第二天,浅浅收到一对珠花。
第三天,她收到一匣子钗环。
第四天,几块从江南送来的布料放在她桌上……
她转动脑筋,她对着水盆里的倒影冥想,她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五品官对自己一见钟情?
她明明不够大家闺秀,明明言行举止不符合时代标准,明明就没身分、没人脉……为什么向禹侗会突然对自己一往情深,他是哪根筋需要矫正?
不过那不是浅浅的关注重点,现在她全部心思都在酱和酱油。
她是典型的现代人,需要酱油,走一趟全联,从低盐到高盐,老抽、纯酿……有各种品牌可供挑选,她厨艺再好也不会想去酿酱油。
但是在这里,要食材?对不起,请你自己上山下海努力找。
于是普普通通的酱油成了珍品佳酿。
几天后林老板送来曲菌,周嬷嬷泡了上百斤黄豆,待黄豆泡好拣掉坏豆后,周嬷嬷把它们分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蒸熟后,连同炒香、磨成粉的小麦,以及红曲米、曲菌\\起加入黄豆中,充分搅拌,用细棉布盖起来,待它升温后,打开布揉散,再盖、再揉散,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直到黄豆不再升温后盖上布,静待三天。
三天后黄豆表面会结上一层草绿色的菌,就可以放进瓮里,加入煮开的温盐水搅拌后静置。
刚开始得每天用木棍翻搅一回,一个月后,三天搅拌一次,两个月后,每月搅拌,九到十二个月间,就可以酿出又醇又香的酱油。
另一部分的黄豆滤干后撒上面粉,用布包起来,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等它长出黄霉后,加入冷盐水,晒过、放凉、搅拌,半个月就成了可以入菜的黄豆酱,倒入香油,可以存放两年左右。
今天刚好是制作酱的第三夫,看着周嬷嬷小心翼翼地打开棉被一角,发现黄豆已经长出草绿色霉菌时,笑弯眼角。
周嬷嬷并不漂亮,可是浅浅的、恬然的笑容,温暖了人心。
这是中国传统女子的美,沉静、恬淡、安然,枯燥的光阴没有磨干她们灵动的心,她们把所有的心思用来照顾身边的亲人,用厨艺、用女红、用笑容,像春风似的抚慰受伤的心灵、远行的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