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依旧没有户帖路引,依旧没钱寸步难行,但有机会逃跑,至少可以不必当奴婢,到时找个山坳躲着,以采药草为生,等攒够银子再来官商勾结,也不是不可以。
脑袋飞快转动,双脚像安了风火轮,投奔自由的女人看也不看身后男人一眼,用尽洪荒之力逃跑,因为心里很清楚,成败全看今朝。
她跑过三条街,然后出了城门……
并没有啊!因为她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迷路了,天要亡她吗?不是说天助自助者?她都努力到这个地步,老天爷好歹应个声吧,举目四望,她站在十字路口,吐一口浊气,使出最后一招——
点点豆豆点点豆……她用最原始的方法选择方向。
择定方向,握紧拳头,对自己喊一声“加油”,然后她继续跑,跑了五分钟?十分钟?
或者更久,不知道,反正在确定这是傻招之后,她找到一家商铺,问明出城的方向。
这个法子科学多了吧,于是她照着老板指示的方向跑。
她知道璃原城很大,但没想到都快跑到虚脱了,城门依然在云深不知处。
她不行了……扶着墙缓行,她逼迫自己用意志力前行,喃喃自语,“不能功亏一篑,不能就此放弃,再拼一下就到了……”
“还不累?”
循着声音抬头,失望在她头顶凝结出积雨云……因为,楚默渊正闲闲地倚在墙边,用满是讥嘲的眼光望着她。
“你跑不掉的,这座城是我建的,我安排不少哨兵。”他吩咐一声,就算是老鼠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被找出来。
浅浅不语,她认输。
“来抓你的人是谁?知道吗?”
“不知道。”
“想想,你有没有得罪过谁?”
“有啊,楚大将军。”
“别开玩笑,那两人的身手,不像普通人贩子。”
“爷以为我还有力气开玩笑?”她剩下的力气,连自我了断都不能。
“好了,先回府再说。”
林老板把辣椒种上了,周嬷嬷的酱油做得很顺利。
这几天为了讨好浅浅,小米、大牛得到允许,经常拿银子往外头寻找新鲜食材。
但楚默渊料对了,五千两病十几天,一千两,就算不病,也得闷上数日。
她没有动力工作,连给弄好吃的都懒惰,小米成天在她身边陪着说话,但小小的孩童见识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因此她最常做的事是把自己闷在棉被里睡觉。
小米规规矩矩地站在楚默渊桌前。
“还是不吃饭?”他问。
“吃了,奴婢的手艺比不得浅浅姊,不过姊姊赏光,吃了一点。”
“她心情很差?”
“是,连林老板送来的辣椒都讨不了姊姊欢心,和前几天差很多,那时姊姊忙得很乐,成天捣鼓药材,还说要是发财,要带我和大牛出去花天酒地一番。”
没有人晓得,那天出去之后发生什么事,怎么一回来浅浅就变得判若两人。
“下去吧。”楚默渊挥挥手。
四、五天没见到女流氓,短短几天,习惯粗食的他嘴被养刁,虽然不至于食不下咽,却经常想起她做的菜,而和她有关的甜味始终在味蕾中徘徊。
她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骆平敲两下门,进屋,把一迭东西放在案头上,楚默渊取出最上头的。
那是张拜帖,来自向禹侗,给的不是他而是浅浅,想见奴婢,竟用上拜帖,他是礼数太周到还是对浅浅特别?
他不明白向禹侗对浅浅的态度,那是……一见钟情?
向禹侗性格冷静,善于审时度势、分析利弊,对于仕途,他积极进取,能用得上的关系,无一放过。
这样的男人,当然会娶个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妻子,何况以他的家世,绝不可能娶浅浅为妻,李茜的态度很清楚,想必向、李两家有意联姻,所以,他打算纳浅浅为妾?
如果只是妾室,他也未免太上心了。
“爷,庄子已经盖好,袁总管派人把房契、地契送来。”骆平将契书送上。
“派人告诉周嬷嬷,整理整理,这两天就到庄子上去住。”
庄子建在山里,里头有温泉,对周嬷嬷的老寒腿有益。
周嬷嬷的腿疾是因他而落下,那年冬天,连日大雪,冰天雪地的夜里,他被诬赖推庶弟坠湖,庶弟没熬过来死了,而他被罚跪祠堂。
周嬷嬷在积雪近尺的院子里跪五个时辰,才求得父亲回心转意,把他从祠堂里放出来。那回他大病一场,周嬷嬷不顾自己的腿,彻夜照顾。
父亲有四个儿子,他与四弟没了母亲,就算死去也不会有人伤心,然后章氏所出的老二、老三就成为父亲唯一一的亲子,侯府的一切都将是他们的。
一箭双雕,章氏用的从来都是高招。
“爷,府里伺候的人不多,是不是该再添点人手?”骆平问。
“等有余裕再说吧。”
新城还在盖,到处要用钱,他连浅浅的钱都用上了,而将军府里……无妨,他对生活不讲究。
“这两天有不少官员求见,不知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和他们见面?”
“再等等。”楚默渊在等京里的一道圣旨,让他统整辽州吏治,要不,一个在马背上争功名的,哪能与文官抗衡,他们可是善于用口水治国的。
“袁总管派人过来,问爷几时有空。”
袁立融有事?“知道了,我下午过去。还有其他事?”
“没有。”骆平退出书房。
楚默渊再看一眼向禹侗的拜帖,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丢进字纸篓中。
浅浅正百般无聊地趴在桌上,没读书、没写字,光是趴着,一管毛笔在指间转得挺流利。
楚默渊进屋,拉开椅子,在她面坐下。“你打算闹多久脾气?”
“我没闹脾气呀。”声音软软的,回答敷衍。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是婢女?”
“知道啊。”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到书房伺候?”
“哦。”说着,她乖乖站起来,问:“爷要奴婢做什么?”
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算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想。”
“你要的东西林老板送来了。”
“哦。”
她其实没有反抗,她其实表现得很合作,她乖巧到很像个奴婢,可这个样子的浅浅,看得他……心里不知道卡了什么,烦躁得很。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爷都给吗?
“对,除了钱和自由之外。”
这不是说屁话?!不过她还是为了表达对主子的重视,认真想了半晌,回答:“那就不必了,多谢爷费心。”说完,趴回桌面,继续她的百般无聊。
此路不通,楚默渊另寻话题。“我审过意图绑走你的人。”
“我知道主使者是谁啊。”
她知道?
“谁?”
“向禹恫的小表妹吧,人家对他的爱意如滔滔江水,他却脑浆迸裂、脑神经断线,看上我这个可怜可悲的小婢女,小表妹大概想把我绑走,羞辱一番,让我知难?”
其实,她很适合用银票羞辱的,如果对方愿意的话,她很乐意接受。
“猜错了。”楚默渊从怀里拿出一面乌金木牌。
“这是……”
“从绑匪身上找到的,是宫廷侍卫的腰牌。”
嗄?怎么会牵扯到宫里?原主在成亲前被匪徒掳走,名声已坏,且梅府今非昔比,皇宫里面还有谁会在意一个小女子?“人呢?”
“我在他嘴里逼不出话,只能放走。”
“放长线,等鱼上钩?”
“对。”
“他们离开后去了哪里?”
“还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