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甩着杂草,一双美目四下瞧,视线相触间,她看见……那是椴树?
椴树古名椴树,她记得祖父说过,三桠五叶,背阳向阴,欲来求我,椴树相寻。
人参生长害怕阳光,经常长在草木、低矮灌木和高大乔木形成的三层立体环境中,而椴木周围往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腐植土,是人参最喜欢的生长环境。
心脏狠狠地抖两下,过度兴奋的表情让两兄弟知道浅浅又找到好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找到了!
上头鲜红色的果实明目张胆地长着,就是人参,没错!她还没往前冲,郑齐顺着她的目光就要奔去。
“小心!”浅浅喊住他的脚步。
郑齐转身看她。
浅浅解释。“人参红色的果实会吸引鸟、鼠过来吃,而鸟鼠又是蛇的最爱,因此人参果附近往往会有蛇盘踞,小心一点。”
“哦。”郑齐找来一根枯枝,一面走一面拨开野草,确定没有蛇在附近,才让浅浅上前。
光是看见参叶,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郑廷问:“浅浅,这棵人参年分很久吗?”
“野山参生长五年以上才能长出一个完整的五瓣复叶,也就是俗称的巴掌叶,十年以上才会分杈,长出两个复叶,又叫一一甲子,最多最多只能长到六个复叶,这通常是几十年到几百年的人参。”
“哇,浅浅赚大了。”
浅浅眉弯眼笑,已经准备多时的小刷子和小锥子终于能够派上用场,她跪在泥地里,轻轻挖开泥层。
人参不会往下扎根,而是会往旁边延伸,她尽可能地用刷子刷开泥土,不伤到细茎,因为就算再细的茎断了,都会流失养分。
她花了个把时辰才将人参挖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兴奋可以形容。
因为、因为……你看看看它的个头,除非吃生长激素,否则依它正常的生长速度,至少有百年……她发了,绝对绝对发了。
心脏如雷鸣,喘息不定,现在的血压肯定飙破一百七,她拿出挖蕈菇的小铲子,舀了一片覆在泥土上的苔癖,小心翼翼地将人参包裹在中间,保持它的水分不流失。
“浅浅,这人参有几年啦?”
尽力憋住笑意,她面无表情回答,“没几年。”
只有……三百多年,哈、哈、哈!天晓得她得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仰天长啸的欲望,心脏狂跳,穿越第一桶金,人生最美妙的事情就在今朝……发、生、了!
时来运转,命运将要出现重大转折,她再不会被燕历钧和楚默渊这两个变态控制人生,自由自在、自主的人生,多么美丽……
她恨不得马上转回家里,但是不行,这样会透露过度的兴奋激情,所以,深吸气、深吐气,缓缓再缓缓。
收妥人参,她说:“走吧,去捞几条鱼,今天再做一次全鱼宴。”
“好啊。”两兄弟一前一后护着浅浅往水瀑走去,她必须花大把力气镇定心神,才能够表现得若无其事。
走到水潭边,两兄弟迫不及待脱鞋下水,秋天的潭水有些凉意,浅浅坐在潭边,捧着小脸,看两兄弟抓鱼,心里不停地幻想着自己的第一桶金。
能卖多少?一千两?三节两?还是一万两?不管多少,有楚默渊的承诺,谁都不能把她的银子收走。耶,这是她的、她的、她的,谁都不能抢!
郑齐捞到一条大鱼,得意地朝浅浅举高,大喊,“浅浅……”
话没说完,他脸上的喜悦转为惊恐,因为在浅浅背后,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正喷着气、刨着蹄子,转备朝浅浅攻击。
他大叫,“浅浅快跑。”说着丢下鱼朝浅浅奔去。
郑廷被弟弟的嗓子吓到,抬头,心一慌,也跟着狂奔。
快跑?浅浅不明所以转身,当视线与野猪对上时,不确定是她的目光惹毛它,还是郑齐的大叫激怒它,它迈开肥胖的猪蹄,抬起獠牙,以浅浅作为标靶,奔驰!
浅浅试着起身,但两条腿吓得发软,连试几次都没站起来,眼看野猪不断向她靠近,她想……完蛋了,死定了……
闭上眼睛,她乖乖接受命运摆布。
这时腰际一紧,她被人拦腰抱起,几个旋身已飞到枝头上。
此刻郑齐、郑廷从水潭奔到岸边,抓起弓弩,瞄准它的大脑袋射。
浅浅不敢张开眼,但耳朵清楚听见弓箭声、野猪的低吼声,她吓死了,反手抱紧救命恩人,把头往人家怀里猛塞,好像塞得够深,恐怖就会远离。
她的想象力没错,对方稳稳当当的心跳声,依旧维持一分钟七十上下的正常频率,固定的节奏,稳定住她的自律神经,好闻的气息缓和她的焦虑,宽闾的胸膛抚平她的不安。
直到郑齐一声,“它死了。”
浅浅的魂魄回笼,抬眼,这才发现,救命恩人是楚默渊本人。
“爷。”她弱弱地喊一声。
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她涉险,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再不高兴也只能收回肚子里。硕大健壮的野猪被射成豪猪,满身的剌,看着就觉得心酸,视线转移,她看见被野猪撞倒在地的竹篓。
天!心痛、心郁、心愁……是谁修出巨掌在她胸口乱掏啊,心这么会这么痛?忍耐不住,她放声尖叫,楚默渊被她这一嗓子喊皱了眉毛。
楚默渊不解,刚才被攻击,半声都没喊,这会儿危险解除,倒是有力气喊了。
“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我要下去!”重要的事要讲三遍,但因为比重要更重要万分,所以她声嘶力竭吼三遍。
楚默渊的耳朵快被震聋,不得不抱着浅浅飞身下树。
双脚刚踩上地平面,她没有说谢谢,一鼓作气冲到竹篓边。
气恨呐,懊恼啊,怎偏偏是今天?偏偏今天采到人参、偏偏今天遇上野猪,为什么不要错开?是老天爷看不得她的命太好?
她没有这么哀伤过,心一痛,眼泪像土石流滚滚而下,她一面哭一面看着被踩烂的蕈菇,看着损失过半的重楼,颤巍巍的双手打开苔藓时,她的心脏出现罢工迹象,不只手抖得厉害,心抖得更凶,然后……呼……肩膀垮下,她呵呵地傻笑着,从地狱回到天堂,心情洗过一遍三温暖。
居然没事?完整的人参乖乖地躺在苔藓中间……果然是蕴育天地灵气而长,果然有灵性,果然是药中之王,果然懂得躲避危险。
抱起人参,用嫩嫩的小脸抚慰它的须根。“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深情款款的声音,勾得冷静的楚默渊也忍不住笑出声。
熟悉的笑声,瞬间拉出她的记忆,关于那个五千两和一千两的,猛然回头,她双眼暴瞠,带着警戒直视楚默渊。“你说过,卖药材的银子全归我,不能食言而肥。”
“我有说要食言吗?”楚默渊没好气的横她一眼,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的回应让她放下心,急急忙忙把人参包回去,再小心翼翼地收进竹蒌,那谨慎的态度像在对待老祖宗。
楚默渊转头看郑齐、郑廷,脸色瞬间骤变,还没开口,两人立马跪地,连求饶的话都不敢开口。
“爷是让你们来玩的?”冬天还没到,他的声音先结冰。
“属下知错。”两人重重磕头,脸贴在泥地上,不敢抬起。
然后沉默扩散,这种沉默很压抑,像有什么巨大怪物要从林子里跑出来。
郑廷想,这么严重的错误,爷会用军法处置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