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怪她吗?农艺系阳盛阴衰,毕业后打交道的对象也以男人居多,实习时上山下海,与阿伯、大哥共事,她没学会抽烟、嚼槟榔、喝保力达B,至少得表现得“哥儿们”,才能亲近对方呀。
梅府竟把女儿教成这样?只是……余浅浅?她不承认自己是梅雨珊?为什么,想撇开过去?
还是不说话?这男人是惜字如金还是有语言障碍?“算了,我对你是何方人氏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皇子送你过来的。”
浅浅大翻白眼,她问的不是这个,她想知道为什么是这里、是他?什么理由让他被燕历钧那个大变态挑中?又为什么堂堂四皇子要欺负她这个弱女子?
不过……又算了,她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弄清楚。
“这里是哪里?”辽州吗?
“你要待一辈子的地方。”他回答。
天呐天呐,他们一定有沟通障碍,他给的永远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想问的是方位、地名,如果可以,顺便告诉她,北纬多少度、南纬多少。她郑重迎上他的目光,回答:“对不起,我是自由的个体,要待在哪里,由我的意志来决定,不是由你。”
她无惧的坦然目光让他讶异。
他长得不差,虽然没有四皇子那张天怒人怨、比女人还美的容颜,但也算得上人中龙凤,只是多年军旅生涯,让他养出一身张扬戾气,加上右眉尾端往脸颊处划下的刀疤,让他有了土匪的雏形,更何况还留着一脸大胡子。
她被盗匪掳过,看见他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恐惧得说不出话,竟还敢与他杠上?他对她的勇气深感佩服。
“我有你的卖身契。”他点明现实状态。
“卖身契上的名字是梅雨珊?”
“对。”
他的回应让她非凡得意,仰起下巴,回答:“那么,对不起,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余浅浅,我是自由的个体,不是谁家的丫头婢女。”
没道理好端端的大学教授跑到这里当丫鬟吧,那多掉价。
“你有户帖,证明你是余浅浅?”
那是啥?古代的……身分证?
“没有的话,那么再提醒一次,我叫楚默渊,是你的主子,自由是我肯给,你就有,我不肯给,你就没有的东西。”
意思是,不管乐不乐意,楚家丫鬟她都当定了?浅浅吓得杏眼圆瞠,不会吧,她是社会高层人士,她是知识分子,怎么就一秒变贱民?
又气又吓,她无法做出反应,惊愕无措的对上他冷漠的目光,怎么可以这样?
见她一脸傻相,他继续往下说,话得说得够明白,才不会让她心生妄想,赵擎表达得很清楚,若不是她三番两次想逃跑,他也不至于给她下药。
楚默渊很忙,没时间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残局。
“你可以叫做浅浅,但不是因为你喜欢,而是因为主子乐意给你改名,懂了吗,余浅浅?”他冷酷又不近人情地把现实挑明。
“等等,话题拉回来,是不是有户帖才能自立门户,行遍天下?”她必须弄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连这种事都不晓得?但……自立门户、行遍天下?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难道被掳的经验没教会她,单身女子在外行走会有多危险?
“你是女人。”他说出重点。
So?她怀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突然间让他觉得自己的重点很愚蠢。
“没有男人护着,单身女子在外容易受人欺辱。”这种事都不懂?他浓眉压低,脸上凶恶现形,他认为恐吓是阻止蠢念成形的最好方式。
很可惜,楚默渊的表情吓不到她,在社会走跳多年,连买卖枪械的非洲人都相处过,他,只能算普普通通。不过他的谈话内容确实让人很翻白眼,多跟他沟通几次,她得去做眼球定位矫正。
受人欺辱?她是谁?她是那种男人调戏两句就急急忙忙跑去上吊自尽的中古世纪女性吗?并不是好吗!
被调戏不会少块肉,如果对方长得不赖,她还能反调戏回来。更别说她花大把钞票狠狠学好几期的防身术,如果不是燕历钧太下流,用药迷倒她,她早就和冉莘一起四海为家乐逍遥去了。
“谢谢你的担心,我只想请教,多少钱能够买到一张户帖?”
她没听懂他的意思?这会儿楚默渊不只表情凶,连眼神都透出寒意,不带温度的声音回答:“户帖不是用买的,必须是官府印发。”
“别告诉我,你没听说过‘官商勾结’,帮个忙吧,你有没有门路?多少钱才能从官府手里拿到户帖?”
她居然……向他要门路?楚默渊看着浅浅的目光多了两分探究,难怪她敢在赵擎眼皮子底下逃跑,胆子不是普通的肥。
“我就是官。”嗓音温度再度调降20%。
“你是官?那更好办了,说吧,多少钱能换张户帖?”
“这是公然贿赂?”
“别傻了,屋里只有你我,就算在外头偷听的漂亮姑娘也算进去,可……那不是你的人吗?爽快点,报个价,我有的是钱。”
她把怀里的小包拿出来,木槿帮她清点过,里头的钱和珠宝至少值五千两,虽说财不露白,可有些时候得把金银拿出来晾晾以示身价。
她是铁了心想离开?可怎么能呢!勾起藏在胡子下方的嘴角,楚默渊走上前两步,俯身向前,迫得浅浅不得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你知不知道卖身契的意思?”
“大约晓得。”
“所以你知道,奴才的命是主子的,你只能唯我的命是从?”
卖身契……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惜她没打算认命。“我可以自赎。”
“那也得征求主子同意,而我,并不打算同意。”站直身子,他难得地笑了,阴恻恻的笑让人打从心底发毛,尤其笑起来时他眉间到颊边的刀疤严重扭屈变形,让他添上几分戾气。
“没得商量……吗?”她的声音发虚,好像突然发现对面的男人强悍有力。
“商量?对不起,不认识,我只晓得‘命令’这个词儿。”
不能商量吗?好吧,那就谈判!
既是谈判,就得拿出对方有兴趣的筹码。浅浅打量他的打扮,粗布衣袍,和燕历钧那一身招摇简直是天差地别,换言之,就算他是个官,肯定也只是个芝麻绿豆级的小官。
虽说历史不是她的强项,她也知道七八品小官的月俸仅能糊口,所以……
“首先强调,我并不是行贿,我只是对当良民有强烈意愿。如果你肯收下银子,一来你能改善自己的生活,二来你能帮助可怜无助的弱势女子,这种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双赢事儿,身为一个好官,不但不该阻止,反要乐观其成,你说对不?”
可怜无助?弱势女子?上下打量对方,他找不出符合这个形容的地方。“不是行贿?”
“当然不是!”她说得斩钉截铁,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摇得本就昏沉沉的头有了呕吐感,却还是保持一张嘻皮笑脸和满眼的巴结。
“不是官商勾结?”
“怎么会?您是官,我可不是商啊。”她笑得一整个没节操,脸皮之厚可以媲美城墙。
这么快就否决自己的话?真是没骨气啊!处理“软骨头”他习惯用快刀。“很好,你说的话非常有道理,不过你似乎忘记一件事情。”
“什么事?您尽管指教,我会牢记在心。”
瞧,连“您”都出口了,前倨后恭,对付这种人,不可以太软弱。楚默渊似笑非笑道:“你连小命都是爷的,有什么东西不是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