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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且由她独行(1)

  之前在湖上被求亲,姜回雪便领教过他孟大爷板着一张正经面耍无赖的能耐,今日再次见识,心里依旧错愕得很,不过愕然归愕然,已不会惊到说不出话。

  况且,他说的没错,在孟府大门外,是她狠狠扑进他怀里。

  “我才不是……”她摇摇头,整理脑中欲说的话。“没有什么过河拆桥的,只是听说宫里出了那些事,那晚你也奉召入官……听说虎狼卫禁军仅听命皇上一人,还听说你们被虎狼卫包围,只能靠你一人撑持……”抬睫就见他闪亮的眼,她倏地收颚平视他的胸膛,微启唇办细细吐息——

  “你臂伤尚未痊愈,我很担心,然后……又那么多日未见你,不知你状况何如……”

  “所以是为见我一面才如此奔波,去了‘六扇门’又寻来这里,跟着又去康王府,当真追在我身后跑。”孟云峥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脑杓,颇有怜惜意味。

  他心绪高昂,嘴角亦高扬,忽地听她嗫嚅,她说得很小声很小声,但他觉得应该没听错,剑眉不禁一动。

  “你是说,就连穆府我恩师那里,你也去寻,还险些被三位老仆强行带进府?”

  “……嗯。”她脸蛋更红,微微笑,“一位要我喊他贵叔,一位是福叔,还有一位年岁最长,要我唤他禄伯伯,他们都挺和蔼可亲,就只是……嗯……”

  “就只是太过和蔼可亲了。”孟云峥替她道出。

  回想下午在穆府大门前的事,姜回雪也觉好笑,忽然头顶心一阵微热,是被男人气息烘暖的,才知他在她发上落了数吻。

  她身子陡僵,头垂得更低,想到他方才还学默儿亲她呢……被亲过的地方,此时不管是头顶心还是唇角,都觉热气直冒。

  而他还想把她“烘”得更熟透似的,面颊贴近她耳畔,热息低吐——

  “要我来说,真该让贵叔、福叔和禄伯他们把你强拉进去才是,让你拜见我恩师,也让师父仔细瞧瞧你,如此,也算见过吾家长辈,哪日你若真的过河拆桥,我还能请长辈替我出头。”

  又说过河拆桥!连恩师长辈都请上了!她心里很是忐忑,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担心,所以来看你,看到你好好的,那就好,我没要……要做什么的。”

  “莫非一切仍是我自作多情?”孟云峥徐声问。

  她咬咬唇。“……是。”

  “你担心我,多日不见终寻到我,禁不住扑进我怀里,亦是我自作多情?”

  她咬唇咬得更用力,头一点。“是。”

  静了会儿,她忽然听到男人自我调侃——

  “好吧,自作多情就自作多情,一回生二回熟,三折肱还能成良医,我自作多情到底,即是认定你待我有情,知你心疼我,为我牵挂,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姜回雪终于抬起头,涨红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他大爷眉目严正,出口的尽是无赖话,又道:“你说没要做什么,可老实说,我还挺想做些什么……对你。”

  她肤上红潮染遍,本能地想从他怀中挣脱,两只用力抵着他宽胸的柔荑被他稳稳握住。她无法退开,身子轻轻颤抖,感觉他的额头抵过来,就抵在她额际,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清冽中带着温温的暖意,将她亲密笼罩,令她一颗心悸颤不已,想哭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我知道。”他低低叹气。“自个儿的行径便如登徒子一般,但回雪……”再一次低叹。“心知是你,认定是你,便也管不住自己。”

  让她落泪的是他那抑郁幽长的叹息,不再试图退开,就由着他扣住双腕,由着他轻轻对她耳鬓厮磨。

  她的软化……又或者可称作消极和被动,许是因为不再抵拒了,感觉像拉近一大步,那似乎令他颇感欢愉。她听见他微沉的笑音——

  “你说没想嫁人,从未想过,那好,那我也就不娶,你不嫁,我不娶,咱们就这么耗着,把一辈子拿来相互消磨,这样也好,这样没什么不好。”

  心头微震,她蓦然哭出来。“呜……你、你不能这样!”如控诉般指责。

  “我当然可以。”他轻哑笑叹。“谁让我乐意。”

  “孟云峥!”她会为他刚刚说的话哭死的。

  再一次深刻体悟,眼前男子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担起“天下神捕”名号,与他天生性情大大相关,一旦对何事与何人上了心,偏执不放,执着到底,结果非要个水落石出不可,而她是被他锁住了。

  不知如何回应,觉得悲伤,却也矛盾地感到欢喜,因为他的执着于她,令她内心苦甜掺半,是快乐亦是苦痛,情感风起云涌绞得她胸中方寸波澜阵阵,难以把持。

  “孟云峥……我没办法……不能的,我没办法……”低喃不断,她将额头靠在他胸膛上,全身抖得更厉害。

  他晓得她在哭,无助落泪,知道自己又一次把她逼得太紧。

  “没办法就没办法,反正你不嫁,我不娶,女大不当嫁,男大不当婚,又哪里需要什么办法?”他玩笑般轻松言语,放开她的秀腕顺势拥她入怀,再次柔抚姑娘家的流泉发,叹道——

  “我驽钝得很,既已动心,实属铁树开花,这么多年就开出这样一朵,要嘛就把我摘了,要嘛就由着我去,你可知,自作多情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其实又关乎你什么事?”

  姜回雪哭得乱七八糟。

  她把脸蛋埋进他厚实怀里,泪水很彻底地浸湿他的襟口,深藏于心的那个秘密几乎要脱口而出,却不知秘密在道出口后,他还会不会那样抱她、亲她,看着她的眼神还能不能一如以往的深邃温柔。

  所以不敢说、不敢试、不能响应,也无法拥有。

  那一日两人像谈开,又似没有,孟云峥是完全表明了内心想法,但症结在她。

  他没再逼她,仿佛该表达的已道尽,之后就由着她哭,拿胸膛承接她的泪,待她哭够了,帮她收拾挺狼狈的脸容,然后拉着她的手去用膳。

  当晚五菜一汤的饭菜,默儿吃得颇开怀,她尽管没什么胃口,也尽量多吃了些,不想默儿瞧出她眼睛红红、像哭过的模样,遂一直低着头吃菜挖饭,而大部分的菜还是孟云峥替她布置到碗里的。

  用过晚膳,外头早已到宵禁时候,是他亲自赶着马车送她和眼皮已沉到快张不开的默儿回松香巷。

  一直到他要离开,他依旧没再多说,更未向她讨什么说法,仅是抚抚她的头、她的发,仿佛这样对他来说,就都足够了。

  倘若不是要照顾昏昏欲睡的默儿,姜回雪深觉自己真会一把揪住他衣袖,然后……然后……她不晓得然后想怎样,不让他走又能怎样?

  兴昱帝驾崩,东宫太子以及几位皇子被弑,天朝举行为期一个月的大丧礼,这期间诸事宜静不宜动,姜回雪原以为他应该不会像寻常那般多往松香巷走动,岂料他走得更勤,即便许多时候没办法待太久,也都要过来晃晃,看看她,让她也能……也能看看他。

  这是他的心意,后来她想明白了。

  有鉴于她那天处处寻他,遍寻不着,牵挂不已,他三天两头让她见到,是要她心安。

  对这个男人,如何能不喜爱?

  这些日子她反复思量,实在太渴望得到,她甚至想不管不顾豁出去,恶向胆边生啊,就把这样的自己给出去,顺遂心意去到他身边,与他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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