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给您添麻烦了,有劳。”
花厅里,顾秋心已换上罗老夫人差人为她准备的干净衫裙,罗老夫人还命人沏了一壶热茶给她暖身子,无微不至地接待着这个救命恩人。
此时,罗敬初也带着失而复得的独子来到花厅,并要罗子聪向顾秋心磕头道谢。
“聪儿,韩夫人救了你的命,你快跪下来给韩夫人磕头谢恩。”罗敬初说。
“是。”罗子聪虽只有五岁,但教养极好,听得父亲的命令,便立刻跪在顾秋心跟前,用那稚气未脱的声音正经八百地道谢,“子聪谢谢韩夫人。”
罗子聪有着一张圆圆的脸,还有两只圆圆的眼睛,模样十分可爱。
顾秋心将他扶起,温柔地摸着他的脸,“子聪乖,以后可要小心点,别太接近池子,知道吗?”
罗子聪点点头,“我的乌龟溜进水里了,我想把它找回来。”
听着,她弯唇一笑。看来他是为了捉乌龟,才会一个失足掉进池里。
“乌龟总有一天会上岸的,你要有耐心,知道吗?”
“嗯!”罗子聪用力点点头。
一旁,罗老夫人笑道:“韩夫人,你真是我们聪儿的贵人,若非有你,他现在恐怕……”说着,她眼眶又湿了。
“韩夫人,”罗敬初眼底充满感激:“聪儿的娘亲两年前病逝,在下刚走出丧妻之痛,今日若再失去聪儿,怕是今生今世都要活在痛苦之中,说来,你也是我的贵人。”
“言重了。”她淡淡一笑,“其实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流水娘娘呀。”
顾秋心今日前来参加罗老夫人的寿宴,便是为了与罗家交好,并借此机会跟其他商会成员打好关系,正愁着怎么破冰,没想到却发生这一场意外,大大的推了她一把。
本想着罗老夫人对流水娘娘信仰虔诚,她只要投其所好,便能成功拉拢罗家,然而她今天意外救回罗子聪一条命,光这事就够罗家惦记着。
“一定是老夫人对流水娘娘虔诚的信仰感动神明,娘娘才会借我的双手救回子聪。”她续道:“德厚则生福,人生在世,只要多积善德,便有福泽。”
“韩夫人所言甚是。”
顾秋心知此时她不管说了什么,在罗老夫人心里都是有分量的,于是趁势提起公田租赁之事。
“老夫人,晚辈听闻老夫人宅心仁厚、德高望重,心里十分仰慕,一直想来拜访您的。”她说。
罗老夫人微顿,谦逊地回应,“老身何德何能?”
“老夫人,”她直视着罗老夫人,态度不卑不亢,“晚辈知道我夫君先前为了公田租约之事与罗老太爷及商会各位前辈尊长闹得有点僵……”
罗老夫人顿了顿,蹙眉苦笑。
“做为一县之长,我夫君自然要照应庇护其辖内所有百姓,无分尊卑贵贱,也因此为了那些穷农贫户,才不惜得罪诸位仕绅商贾。”顾秋心目光一凝,正色地说:“家父亦是从商之人,从商无非为了争名逐利,但为了眼前近利而抛弃善心实不智之举。”
罗老夫人跟罗敬初互视一眼,神情有点凝重。
“韩大人,你想说的是……”罗敬初问。
“公田放租,约十年,租金低廉便罢,但地主对穷农却不尽厚道,多所苛扣……”她神情凛然,“我知道罗家对于那些替罗家耕作的穷农比起其他人算是仁义的了,要不是积了这点福分,怕是今天也抢不回子聪的命。”
闻言,罗老夫人跟罗敬初都陡然一震。
“罗老夫人、罗老爷,”她直视着他们母子二人,续道:“我夫君是不擅言语之人,但他一心为国效力,造福社稷,扶弱助贫……不瞒二位,为了安置那些涌入县城的西北遗孤,夫君到处筹钱,每天焦头烂额,做为他的妻子,我只能为他分忧,却无法为他解劳,内心十分的懊丧痛苦……”说着,她佯装低落模样。
韩墨楼设了收容所安置西北遗孤,并由顾秋心负责照顾之事,罗老夫人跟罗敬初其实已有耳闻,但之前因为韩墨楼与商会结了梁子,他们碍着罗老太爷,也只能默不作声,视而不见,可现在不同,她是罗家的恩人,恩人的事就是罗家的事。
“韩夫人,韩大人收容西北遗孤之事,在下略有所闻,不知能否尽一份心力?”罗敬初问道。
顾秋心心里一喜,但不动声色,她神情平静地道:“斗米恩,升米仇,我收容照顾这些孩子并不是要养他们一辈子,而是要他们知道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之事,更没有人应该对他们不求回报的给予及付出,我更期望的是,现在的他们接受别人的扶助,有朝一日当他们能够自立时,也可以给子别人帮助。”
听着,罗老夫人跟罗敬初又是一愣——收容那些孤雏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吃饱穿暖吗?
“这些孩子手脚齐全,身体健康,其中又有读书识字之人,只要给他们机会,便能自力更生,不需他人施舍抚养。”她续道:“实话实说,我希望能为这些孩子谋出路,找活儿,城里那么多商家店号总有用人之需,不管是文职还是劳务,只要透过官府介绍,定能为商家寻到好伙计,也能替他们找到好工作,一旦可以养活自己,他们便不用餐风露宿,偷抢拐骗,更不会被恶人所用。”
她唇角微微上扬,有一介隐隐的自傲,“我夫君求取功名,不为利禄,只是为了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听了她这番话,罗老夫人跟罗敬初深受感动及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母子二人互看了几次,像是有了共识及默契。
“韩夫人,我愿为先锋,首先响应你的号召。”罗敬初说道:“今后有需要罗某效力协助之事,尽管开口。”
闻言,顾秋心立刻弯腰敬谢,“我代夫君谢过罗老爷。”
“韩大人,”罗老夫人接着说道:“老身在一帮夫人之中还算说得上话,你放心,我会帮你把这些话带到的。”
“晚辈谢过老夫人,”顾秋心也向罗老夫人行礼致谢,“有老夫人说话,相信众人定会共襄盛举。”
闲聊了近一个时辰,顾秋心向罗老夫人告辞,罗敬初为表对恩人的慎重,亲自送客。
到了门口,顾秋心上轿之前,罗敬初像是突然想起付么,却面有难色,欲言又止,“韩夫人,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罗老爷直言无妨。”她道。
“是关于夫人的兄长……”罗敬初神情凝重,“因为经商的关系,在下免不了要应酬,偶尔也出入潇湘院之类的地方,在下数次与令兄碰头,发现他经常与一些外地客商聚集在一块儿,言行举止似……”
她神情一凝,“罗老爷,不必顾虑。”
“在下觉得他举止怪诞,外貌也变得与从前不同,而且他所接触之外地客商、看来都不是善类。”罗敬初犹豫道:“我暗地里打听过其中一名来自巴山的刘姓客商,此人每两三个月前来县城一趟,总是出入潇湘院这样的场所,接触许多商贾,却不曾见他与任何商家做了买卖,倒是送了不少人忘忧香。”
她微顿。忘忧香?那不是顾秋丰十分喜欢的熏香吗?她还记得李香君对她说过那熏香十分邪门,难道顾秋丰面色蜡黄、精神不振,情绪又莫名亢奋,是因为用了忘忧香?
那忘忧香该不会是某种毒品吧?若是的话,表示有人在那些风月场所流通毒品,诱人上瘾?不成,这事她得立刻告知韩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