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亚默默坐了几分钟,“你有什么事要见我?如果没有,我要走了。”
“你爱他吗?”索达突然问。
米亚没有想到,他找她来,竟然就为了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爱,很爱。”她也不骗他。
“他爱你吗?”过了一阵子,他又问,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调。
“嗯。”米亚点点头。诺兰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会客室里又安静下来。
“他是阿比塞尔的儿子?”索达突然又问。
“是。”她的回答一贯的简短。
“你知道阿比塞尔和你父亲的关系吧?”索达讽刺地道。
“那又如何?你很清楚加那是怎么待我的,即使阿比塞尔都比他更像一个父亲。”
索达又不说话了。
坐了一会儿,米亚失去耐性。
“我要走了。”
这次索达没有阻止她。
从头到尾,他只是盯着她不放。
米亚还是不懂,他找自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出于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走到门边时,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这个回眸让索达双眼一亮,竟然对她开心的一笑。
米亚心头一跳,一股说不出的烦乱涌上脑海,她转头直直走出去。铁门刚在身后关上,她顾不得旁边还有人,一头便冲入诺兰怀里。“怎么了?”诺兰轻问。
米亚摇摇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诺兰向众人点了个头,便半抱半夹的拥着她离开。
来到苍朗的蓝天下,她深深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
她突然明白了。
索达要见她的目的很简单——他只是想看她一眼,确定她安好而已。
这个人爱她!他竟然爱她!
米亚有一瞬的目眩,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事实。
她从来没有想过像他这样的人也有能力爱人。
在她的心里,索达和她父亲一样,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但是,他竟然一直以来,真心的爱着她。
她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个事实。
在和索达虚与委蛇的那几年,她之所以不会变成一个身心灵饱受凌虐的女人,是因为她很清楚如何拿捏他。她和索达之间,表面上他占上风,其实主控权一直在她身上。如何将索达控制在对她动一点粗,但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可以吃到一点甜头,但从未能真正得到她,她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有时候,她甚至会出言刺激一下索达,让索达忍不住动粗,因为事后他的罪恶感通常会比较深一点,这时他会尽量答应她一些“小要求”以讨好她。
当初能哄得索达带她去看那颗核子弹头,甚至给她钻了空子把整个东西偷出来,就是运用这样的巧妙时刻!
当主控权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心灵和意志是强韧的,不会轻易受到折损。她也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只有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从没想过或许在索达那里,还有其它的意义……
她并不觉得因为索达爱她,所以她若真的嫁给他就会变得多幸福之类的。像索达和她父亲那样的男人,即使还有残余的爱情,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情人。
最后时光会摧折很多事情,然后有一天,爱情不见了,跟着他们的女人只有更悲惨的下场。她很高兴自己成功逃脱。她只是觉得!感慨。
无论如何,这人已经永远不再和她有关系了。
诺兰无声地任她抱着,直到她终于从他熟悉的味道里觉得安心自在。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轻吻一下她的脸颊。
别说索达是那样的一个男人,即使他是个大好人,米亚也无力去接受他的感情。
自她的心遗落在诺兰身上之后,便再无法勉强自己爱其它男人。
从今而后,她的生命里只会有他。
她会让自己勇敢强壮起来,成为他最好的人生伙伴,一如朱菲雨之于阿比塞尔。
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的身畔,将有她紧紧跟随。
米亚仰头,对她生命中的挚爱灿然一笑。
“好,我们回家。”
“我上次问你的事,你有结论了吗?”窗外月光如水,安静的书房里,阿比塞尔温和地望着儿子。这是他们第二次有类似的对话,第一次发生在他要去巴基斯坦的前夕。关于他的未来。
是的,他想过了。
诺兰微微一笑。
“以前的我有一份职业,以后的我,有一份使命。”他直视着父亲,缓缓地道,“政治就一定会牵涉到私人利益,我想我终于明白了您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当总统。”
“哦?”阿比塞尔只是轻淡地道。
“革命终结的是贪腐,却不保证每个人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您是个革命英雄,给勒里西斯带来新希望,却也是最大的目标。旧官员与新任官员之间的磨合,不是轻易一个新的国家名称就会自动消失的。
“这三十年来,您提的每一项政策、做的每一项改革都被放大,即使只是简单的一个户政革新,都有可能被视为清算旧部的手段,因为您不是别人,您是革命英雄阿比塞尔。
“您很清楚,为了改革,您不能让那些人有机会将您树立为另一个独裁者,于是您选择不当那个最大的目标。”
阿比塞尔微微一笑。
“有时候,你想做的事和你必须做的事会互相冲突,之前我要求你带米亚去见索达的事,就是一例。”他温和地道。“只要你身负公职的一天,你就必须时时面对你的‘职责所在’会违反你意愿的可能,你必须自己拿捏其中的尺度。
“你说得对,如果换成乐雅,我绝对不会让她去和加那对质,所以,这种两难的课题我也还修不到家。如果哪天你悟出来了,或许你会成为一个比我更成功的政治家。”
诺兰顿时了解那日父亲迫他面对的道理。
“父亲,我已经找到一个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目标。”
“哦?”
“您是这个国家的建立者,我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改革者。那些牵制您半生的派系斗争,我不会让他们成为我的绊脚石。
“我就是我,诺兰索纳贝,我不是阿比塞尔。所有您期望而未可得的变革,终将在我的手中发生,我要让勒里西斯成为一个真正清明安定的乐土。”诺兰望着他这一生都在追随的长者,神情严肃而坚定!
“父亲,总有一天,我要成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
尾声
悠柔的华尔兹舞曲钻进了夜色里,和夜风、树影、星海纠转缠绵着。菲雨来到二楼的小阳台,四下无人,她可以稍微喘一口气。楼下,一场婚宴正在上演,所有他们家亲近的友人全部来了,她脑子里转着偷溜出来之前看到的景象——
诺兰拥着娇艳的新娘,不改酷劲的在舞池里旋舞。
思克终于追到他心心念念的美人了,看来不久之后,这个家又要有第二场婚礼。
乐雅在霍德的怀里,每当新人那一队从他们身旁交错而过,霍德就要想办法把新郎绊倒,让他出糗。诺兰虽然不是个天生的舞蹈家,不过他要是会让霍德得逞,这位新升任的副队长就白搭了。
乐雅不断制止丈夫那无聊的举动,新娘子和她交换一个无奈的视线,然后两人各自拥着自己的男人转远一点。以往在公共场合总是光鲜亮丽的翡莉,这次出奇的低调,因为她知道婚礼上唯一的女主角只该是新娘子。
她穿着一袭保守的黑色礼服,站在英挺的丈夫身畔。费森从来没能奈何过这个老婆,但十几年的婚姻从未消磨掉两人之间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