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莫北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索什么,而后还是沉着脸推辞,“便是她再能干,那也是新妇,没有这种道理。”
倒是李氏见猎心喜的想要开口,但被云氏一瞪,又蔫了下去,沉着脸什么都不敢说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云氏张口就是数落,叨叨絮絮了一番,不外乎是她这些年殚精竭虑,真是想休息休息了,她可不想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操持着这么一家。
宁莫北没有打断云氏的叨紫,一副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不会改变心意的态势。
倒是沐琅寰想起他方才来时在路上说过的话,挑拣了一个时机,插话道:“郡王爷,妾身觉得婶娘说的有道理,不如就让妾身试试吧。”
听到她的话,宁莫北状似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显然不太高兴她的急切,但终究还是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好吧,既然婶娘执意如此,那也只能让琅寰试试了,不过若是琅寰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婶娘可要随时教她。”
云氏听到烫手的山芋终于扔了出去,脸上的笑意自然更多几分,连声应了好。都说宁莫北的新妇是个有手段的,她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支应这早已经负债累累的郡王府。
瞧她那跃跃欲试的欣喜模样,看来自己倒是挑得很好,是个眼皮子浅的。
垂下眼眸,云氏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只分了几分的心思听着几个小辈话家常,她倒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样将沐琅寰那十里红妆变成自己的。
一般来说,母亲的嫁妆便是孩子的,若是沐琅寰没有孩子,又丢了命,沐家应该也不敢来讨要那些嫁妆,如此一来,她的嫁妆便名正言顺成了庸郡王府的家资。
这几年来,她一手偷龙转凤早已玩得炉火纯青,只要好好合计,必能不动声色的将那些嫁妆变成自己的,再加上她这几年从郡王府得的,他们这一房几代人都不用愁吃穿了。
想到这里,云氏笑得更加开怀,心情大好的她,难得也和小辈们闲谈着,最后硬是将新婚小俩口都留在她的院子里用了午膳,这才放他们回去。
在明慈堂用完午膳,宁莫北便说有事要处理,出府去了。
至于沐琅寰一回到延理院,就忍不住想要躺回榻上睡他个昏天暗地。
昨晚被宁莫北折腾,今早又和他那些个家人应酬,着实累死她了。
可是眼角一扫见跟进来的春雨手里头捧着的帐册和对牌,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发懒。
婶娘那一房可不是安分的主啊!
自己若是想要在庸郡王府占有一席之地,又或者想在这里求个安稳的日子,那可得先用点心思,把所有事情理顺了才行。
唉……就知道祖父不会轻易放她躲懒的,要想庸郡王替他们家做事,她还得先替他扫除府里的蠹虫才行。
她勾起苦笑,再次长叹一口气,朝着跟进来的春雨招招手,让她把帐册拿过来,这才翻了几页,便忍不住气笑了。
云氏还真是吃定了宁莫北,连做个假帐都这么不认真,鸡蛋一颗也要几个二十文钱?当这是金蛋吗?
沐琅寰边带着笑,边看着那本荒唐帐,顺手拿过春雨方才端过来的冰糖莲子,正准备入口,忽然闻到一股味儿,她这才定了神,看着那碗冰糖莲子好一会儿。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春雨。”她喊了一声。
原本正在归置她的衣物的春雨连忙跑了过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春雨向来耿直,叫惯了沐琅寰小姐,一时忘了现在她已嫁为人妇。
倒是刚进门的春雪机灵,深怕没改过来宁莫北不喜,连忙纠正道:“还叫小姐呢,该喊王妃了。”她走上前来,见沐琅寰手中的冰糖莲子放着冰,登时睑色一沉,“郡王妃,周大夫说让你少吃冰的,你怎么可以喝加了冰的东西呢?”
“这东西我没要喝,我正想问春雨这冰糖莲子是谁送来的。”
“是二夫人让身边的嬷嬷送来的,说是暑热,让大厨房每个院子都送了一份,奴婢瞧着今儿个天热,么才端了一碗给您消暑。”
“倒是有心了,只不过这份盛情我无福消受。”沐琅寰笑笑地说道,眉眼之中没有一丝怒气。
可春雨和春雪可都是跟着她十年以上的丫鬟,哪里不知道她表面上愈云淡风轻,心里的怒气就愈盛。
春雪是个聪明的,瞧着她拿着调羹一直拨动着莲子却不入口,就知道那甜汤只怕有问题。
春雪挑眉问道:“今儿个不过王妃嫁进来的第二天,难不成她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春雨一听,这才察觉不对劲,说了送汤品来的老嬷嬷一副小心翼翼又有些畏缩怕人知道的模样,随即臆测道:“想来这事老夫人是不知情的。”
“那也好,至少这也让咱们知道,她们不是拧一股的。”
方才瞧了那荒唐无比的帐册,沐琅寰便知道云氏将中馈还给她管的用意,是希望她拿嫁妆去填庸郡王府的洞。
而二夫人送甜汤来的目的则是想让她无法生出孩子,她有三个儿子,将来若是过继一个过来,便可继承郡王爵位。
这一家子可真是各自打得一手好算盘,便将他们夫妻都瞧成了任她们揉捏的面团了。
难怪宁莫北肯娶她,这要是一般的女人嫁进这种家里,不着了道才怪。
若非当初守灶女的身分,她祖父和父亲怕她出门谈生意着了人家的道,特地请人来教她辨识各种药物的气味,所以她方才才会一闻就知道那莲子汤中添了不该添的东西,要是她迷迷糊糊地吃下肚去,将来便要任人宰割了。
“拿去悄悄倒了,这事先别让郡王爷知道。”
即便为了家族的仇恨嫁给了宁莫北,但她从来不是一只扑火的傻蛾,她总要懂得保全自己,不可能一味的相信宁莫北。
想到今晨他那个痞样,她的额际就忍不住地抽着,她其实当真怀疑之前听到那些关于他的事迹,真的是他做的吗?
那个男人究竟靠不靠得住,她还得好好观察一番,要是他是个靠不住的,她还不如靠自己复仇,免得他来坏了她的事。
第4章(1)
郡王府正院主屋从未时起,拨算盘的声音就断断续续地响着。
几个丫鬟都知道沐琅寰算帐时不喜欢让人打扰,便各自去做事,只留下春雨在门外守着,以免沐琅寰随时有事要人去做。
拨上最后一颗珠子,沐琅寰望着算盘上的庞大数字,却只是挑了挑眉。
倒不是那个数字有多惊人,而是觉得有些名目教人哭笑不得。
阖上了帐册,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间,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直接喊了春雨布上晚膳。
她这么一喊,也把原本各自忙事的其他丫鬟给喊了回来,趁着等待的时候,她半躺在美人榻上翻看着一本乡野志,春雪时不时用银签子把削好的水果递到她嘴边,春阳则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用檀木小锤轻轻的给她敲着腿,屋子里燃着昂贵的绮罗香。
明明是奢侈又懒散的画面,偏偏因为享受的正主是个美人,成了一幅美人画。
春雨布好了晚膳,朝着沐琅寰问道:“郡王妃,不等郡王爷吗?”
“懒得等了。”沐琅寰随意地摆摆手,谁知道宁莫北今儿个会不会回来,她才懒得装那贤妻的模样。
算了一下午的帐,她可饿坏了,她径自走到桌旁,一见那一桌熟悉的菜色,便知道是出自春风之手,顿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