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彦强开开心心地踏入公寓。小琴肯让他进门,她就还顾惜着旧情份,待会儿谈起事情比较方便。
"我回去找妈妈。"小路发现来人可以登堂入室,嘴角马上撇下去。
除了承治大哥,他讨厌看见其它男人来找孟祥琴姐姐。
他砰通砰通跑下三楼,来到三B实验室门前,停顿一下,终于推门进去。
"当心!"一阵高温水蒸气喷向他的面门,幸好旁边窜出强健的大手,及时将他从烫熟的边缘拉开。
"下回进来之前记得先敲门。"承治告诫他。
他乖巧地点点头。"承治大哥,你在做什幺实验?"
"气化实验。"承治心不在焉地回答,思绪立时转回实验器材上。"有些步骤被我改良过了,或许今天会有意外的收获。"
小路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聆听他随口的解说。只要有人陪在承治身边,他就会自言自语地传授科学秘诀。
"目前我只能做到把固体和液体分子改变成气态的……形式,并且加以还原,至于固体与固体之间的分子转变和交换,则需要进一步的研发。"
"嗯。"小路背着双手,学他在实验里穿梭踱步。
"等到我找出完全的固体交换方式,我就可以进一步偿试以分子转换的步骤来改变固体的阴阳磁场。"
"噢!"小路严肃地端详他。
"一旦我找出如何改变固体的阴阳磁场,"他忽然停下步伐,迎上小男生专注的视线。"我就可以将你的阴性磁场转化为阳性。"
"那我就可以白天出门,不用怕太阳?"小路的双眼亮晶晶。
"理论上来说,应该如此。"他揉揉小男生的头发。
由于小路的祖先娶了鬼妻,以后的子孙成为半阴半阳的生命形式,因此无法像正常人一般生活。
"我想上白天的小学。"小路吐露出心声。他想和其它小朋友一样在学校里上课,而非晚上找家教被习。
"我尽量试试看。"承治揉揉他的头发。
实验试管发出急促的呼噜声,承治立刻拿起来夹,将烧杯中的原料加入试管里,小路乖乖跟在他后头,瞧着红橙色的液体渐渐变色。
烟雾弥漫的实验继续维持三十分钟的静谧,小路一边观察承治大哥的一举一动,突然得到一个结论。
"你没有打领带。"
他被小男生突兀的声音拉开注意力。"当然,我讨厌打领带。"
"可是孟姐姐的男朋友都会打领带。"
"是吗?"他有些不耐烦。"不要吵,我必须计算出合理的反应数值。"
沉默五分钟。
"你怎幺知道孟姐姐的男朋友都打领带?"他仍然趴在实验台上,执笔的手却暂停下来。
"我刚刚看见了。"小路跳上桌沿坐定,脚丫子在空中摇来晃去。
"刚刚?"他拧着头转身,甚至忘记装出努力的表情。"那个人长什幺样子?"
小路仔细形容一遍,而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带来一束很呛鼻的红花。"
廖彦强!无疑是他!虽然小路的描述也很神似程坤骅,但他直觉联想到廖某人。那男人来找小琴做什幺?他的心间冒出上百种答案,而每一个答案都让他打从心里觉得不舒服。
"承治大哥,"小路紧盯着他的脸容。"我把小米忘在孟姐姐家里。"
"是吗?"他迎上小路深黑的眼瞳。
"那位先生的花很难闻,我不想再上去。"小路又补充一句。
"哦?"两人静静对视着。良久,他缓缓咧出和悦的笑容。"既然如此,我帮你上去拿好了。"
"你想跟我说什幺?"她赖洋洋坐下来,老动作:拿起杂志翻看。
"你最近过得如何?"廖彦强试验性地起个头。
"很好呀!你呢?"唉!言不及义,这家伙没救了。
"我和小丽分开了。"他坐回她身旁,轻轻执起她的手,却被她挣开。"当时听说你要去法国,我的心情受到影响,结果我们俩大吵一架,就分手了。"
"你们吵架是你们的事,请别牵扯到我头上来。"她顿了顿。"孩子呢?"
她曾想过,当年若非基于小丽怀了他的孩子,她或许不会与他分得如此断然。毕竟他又不是她的丈夫,捉奸在床虽然颇伤人,却也很难算得上滔天的大罪行,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反正她也算不上什幺贞节烈女。然而,事情一旦扯上小婴儿,她就无法把宝宝的幸福问题撇到一边去。
"她和我吵完架不久就把孩子拿掉了。"他露出遗憾的神色。"其实我和她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孩子拿掉也算好事,省得日后社会上又多了一个来自破碎家庭的小孩。"
没有深厚感情,却有深厚"激情"。哼!男人,还不全是这副德行……只有承治特别一些。她轻轻娇笑起来。
她笑了!她会笑便表示有希望。廖彦强振作起精神。
"小琴,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
她拍开他摸过来的狼爪。"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我们从一开始便不可能有结果,被我发现你偷腥只不过加快分手的过程而已,就像氧化还原反应中的催化剂。"
哦,老天!她居然用上承治的术语。她?一个化学物理白痴?
"小琴,即使没能获得甜美美满的'结局',我们也可以拥有一段多彩多姿的'过程'呀!"他柔声鼓吹她。
"不可能,我已经说了,绝对不可能。"她坚决否定。
"给我一次机会嘛!起码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他的语气掺入几丝迫切。
"廖XX,你以前不是这幺牛皮糖的。我也不需要你的补偿。"说得多幺高贵,仿佛她当真为他的出轨受尽各种折磨似的。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舍不得你。"他情急地捉捉住她手臂。"听我说,我想回到你身边,重温我们当年甜蜜的回忆。你会重新爱上我的,只要让我服务──"他猛然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字眼。
她挣开老虎钳般的箍握,回味他最后的呼喊。
"服务?"男人对女人说出这个字眼,可会引人衍生无数有颜色的遐思呢!
廖彦强胀红了脸。"对不起,我最近新开了一家店面,在店里招呼惯了,连说话也染上职业病。"
"你升格当老板了?"显然她出国期间,廖XX确实混和有声有色,否则凭他的小康背景,想在台北开店面是难之又难。"贵宝号设在哪里?哪天有空的时候我和朋友上门照顾一下。"
"不用了,几间小酒吧难以入你的法眼,还是改天我请你去福华吃大餐。"
耶?这可奇了。客人自动要求上门,他这个做掌柜的居然扫人家出门。
"嗳,在林森北路和安和路,反正你一定不会感兴趣的。"他拉拉衬衫领子,专心整理仪容。
"哦?"他规避的态度令她感到好奇。"店名叫什幺?"
"叫──嗯──'爱之风PUB'。"
"啊!"她明白了。
堂姐的父亲孟仲豪是台湾旅馆业的大亨,平时见面聊天时,她或多或少也耳濡目染到目前的旅馆业经营状况。前阵子曾听他提起,最近台湾崛起一个新兴的酒店连锁企业,骨子里其实经营着"午夜牛郎"的生意,幕后主持人为东南亚的某位知名贵妇和她的小白脸。而那个连锁企业恰好叫"爱之风PUB"。
敢情廖彦强正是那小白脸,经营起色情酒吧来着。这几天她兀自奇怪他怎幺有办法把舞台剧的票转交到堂姐手上呢!原来是透过旅馆业同行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