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虽然嘴上没说话,可心里的吐槽本停不下来。
“哎,小不点,都说你们道士能捉鬼,你有没有见过鬼?”韦孤云对这个问题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这又戳到了沈清欢的痛脚,见鬼?她经常见啊,不想见都不行,她曾充满希冀地请求师父帮她封了这个外挂技能,结果遭到了师父的无情拒绝。
他老人家的理由是——这么适合他们职业的技能,怎么能封印呢,这是天赋的极大浪费。
我去,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当捉鬼的道士好不好。
大约是看她被拒绝后情绪很不好,师父又善心大发地告近她,只要她好好学习,自身修为到达一定地步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封印这个技能了。
于是,沈清欢就精神抖擞地追问到达什么地步可以。
“跟为师差不多一样的修为吧。”当时师父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对她说的。
听完,她差点就一口血喷出来。
坑,真坑啊!
到底有没有见过啊?韦孤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被烦不胜烦的沈清欢决定来个一劳永逸,她放下手里的洗衣槌朝某人招了招手,“你过来。”
韦孤云毫不迟疑地就走了过去。
沈清欢从井里重新打了桶水上来,将木盆里已经洗好的衣服全部拿出来,将井水倒进了木盆里,然后将木盆端到一边:“来。”
韦孤云继续跟过去。
沈清欢闭目念咒,然后将右手食指插入木盆,过了片刻,收回手指,指着木盆里的水说道:“把水抹在眼皮上,你就能看到鬼了。”
真的假的?韦孤云对此还是充满怀疑的,他相当怀疑小不点只是为了打发他随便糊弄他的。
沈清欢送了对方一个白眼,伸手朝井台后面的那片灌木丛指了指,特别淡定地说:“那里就有一只鬼,你去看吧。”
是的,在那片灌木丛里就有只鬼,还是个怯生生的女鬼,女鬼身上并没有什么阴怨之气,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去投胎反而在人间滞留,也亏得井台附近的阴气够重,否则她白日是无法现身的。
韦孤云很快就从灌木丛那里回来了,脸色不太好,有点儿发白。
而简单给某人开了天眼的沈清欢已经又若无其事地开始捶洗自己最后一件脏衣物了,根本就没考虑过某人第一次见鬼对他会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有人强烈要求见鬼,她只不过顺水推舟成全他罢了,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
她这是成人之美,是做善事。
站在水井边,韦孤云一言难尽地看着槌衣服槌得米高采烈的小不点,他敢肯定他是因为成功戏弄了自己才这么高兴的。人不大,心可够坏的!
韦孤云平复了一下心情,见小不点已经洗好最后一件衣服,开始收拾善后,准备离开了,他这才开口道:“你知道那里有只鬼?”
“嗯。”对于这个问题,她倒是挺给面子的做了响应。
“不害怕?”他又问。
沈清欢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答案,“人比鬼可怕多了。”
韦孤云目光一闪,看着眼前仿佛深有感触而感慨的小家伙,忍不住伸手朝他的脑袋上揉了揉。
沈清欢一时不察,被人在头上揉搓了一把,表情就有些不太好,“你干什么?”
“有人欺负你了吧?”他这样问。
沈清欢没回答他。
韦孤云却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肯定是有人对小不点做过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才让他生出人比鬼可怕的认知。
“是你师父吗?”
沈清欢被他这神来一笔的发问惊到了,一脸的震惊,“你是不是对我师父有什么误解?”
“哦,原来不是那老道士啊。”韦孤云径自点头自语。
沈清欢满脑袋黑线,感觉被人套话了,怎么办?
“来,小不点。”韦孤云扬起一抹带着魅惑的笑,“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
沈清欢端着洗好的衣服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了。
然后,韦孤云又一路跟着沈清欢回到了他们师徒暂住的小院。
这次云中子并没有在院中打坐,他正在院里打拳,跟韦孤云打了个照面。
对方的脸一映入云中子的眼睛,他心头剧震,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何等复杂震惊。
如此面相,是当年挑城的那个初生婴儿!
没错,如此特异的面相,他不会看错的!
少年身上多了的那些阴怨之气,恐怕就是这些年因他无心之失而亡的人所生的怨气,这少年就是个人形大杀器,福薄的女子只消跟他打个照画都会阴病缠身,更别提想跟他有肌肤之亲,那是自找死路。
三岁之后,韦孤云身边便不能再有女性仆役服侍,即使是亲生母亲也不可与他太过亲近。随着他年纪渐长,凶煞之气越发凶猛,如今能在他身边长期随侍的男性仆役也得命格够硬才行。偏偏他生了这样一副模样,这得引得多少怀春少女飞蛾扑火啊……
然后云中子又看到了沈清欢对某人的嫌弃之色,心中不由一乐,最合适命格的人,却对他嫌弃不已,这可真是有趣了。
沈清欢将洗好的衣物搭到院中扯好的晾衣绳上,将木盆放好之后,转身一看,某个人竟然还赖在他们的小院没走,她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大哥,您能有点儿羞耻心吗?
没看到我们师徒两个都不欢迎你啊,自己麻溜的走,行不行?
“小九,去沏壶茶来。”
“是,师父。”沈清欢听话地去干活。
云中子转而面向不请自来的客人,微微一笑,道:“施主可要起喝杯茶?”
“好。”韦孤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心中却是不禁念叨了下,原来小不点叫小九啊。
沈清欢很快沏了壶茶出来摆到院中的那张小桌子上,就见属于他们师徒的两个蒲团上,云中子和韦孤云各坐一个,正下着空棋。
所谓空棋便是没有棋盘棋子,凭空下棋。下空棋十分考验下棋人的记忆力,记忆力不行的人只能靠边站。
沈清欢完全看不明,只能乖乖地奉茶,然后到一边继续研究自己的符篆纹路去。
一盘棋,两个人下了很长时间,一局结束,云中子拈须微笑。
韦孤云倒是落落大方地一施礼,道:“道长棋艺高超,在下甘拜下风。”
看看那边专心研究手虫符篆的小不点,韦孤云又看了下天色,最后还是带了几分不甘心地道:“时间不早,在下告辞了。”
“施主慢走,贫道就不送了。”
“不必。”
韦孤云一脚迈出小院时,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小不点连头都没抬一下,他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小九。”
听到师父叫自己,研究符篆的沈清欢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过去。
云中子的目光却仍落在院门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人,方才那个让人惊艳的少年已经离开了。
“此子命格特殊,生女近身则亡。”
“嗄?”还没完全从符篆纹路里走出来的沈清欢脑子还有些短路。
“他是阴冥鬼妻的姻缘命,只有符合冥鬼妻命格的女人跟他相处才不会一命呜呼。”
“啊!”沈清欢终于完全回过神,马上发出一声惊呼,手捂在自己嘴上,大大的眼晴转了转,吞了口唾沫才怯生生地道:“师……父,我不会有事吧?”
什么见鬼的阴冥鬼妻姻缘命,她要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原因挂了,那也太冤了!
云中子收回目光看了徒弟一眼,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