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更多黑衣人策马从林中现身。
夜色里,对方看不清萧承阳的面容,只看见一双恍若野狼般闪烁光芒的眼。
他紧握弓弩,不疾不徐地再次拉开,五支箭射出!
箭与夜色融为一体,只听得见微微响动的嗡嗡声,却看不见箭簇方向,几乎是同一刻,箭出,落马。
队形因突来一击乱了阵脚,但他们依旧向萧承阳扑来,人马齐奔、地面震动,弓驽齐发,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疾飞的箭簇声骇人心神,萧承阳却不慌不忙地挥动巨弩,铿锵声不断,将如雪片飞来的羽箭荡开。
他顺着来势,左手举弩、右手握箭,朝着黑衣人迈去。
刹那间,双方撞到一起,左手弓、右手剑,弓剑横扫,黑衣人顿时倒了一片。
马儿扬声嘶鸣,人声怒吼不已,震破耳膜的撞击声在黑夜的深山显得更清晰。
远方随从闻声,一声轻嘘,驾马狂奔。
啊哈没闲着,它压低身子绕到黑衣人身后,再靠近时,往前一扑咬断他们的喉管。血腥气息弥漫,随从们到的时候,萧承阳正踹上一名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被巨大的力量踹飞,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他跃身而起,却让紧随而至的随从一刀从胸口狠狠扎了进去。
群战起,两方人马对垒,但实力过分悬殊,不一会儿功夫黑衣人尽歼。
看着满地死尸,萧承阳想着,黑衣人尽聚于此,代表他们是在此地失去月月踪影?所以月月就在附近?
下一刻,他双手圈住嘴,深吸气,朝着远方发出狼啸……啊呜……啊呜——
片刻,东南方也出现微弱的啸声,啊呜——
是嗯哼的声音吗?他不确定,但啊哈确定,迈起修长的腿,它快步向前疾奔,萧承阳来不及上马,一人一狼往同一个方向奔去……
梦里,徐皎月回到那一年,回到那个月圆的夜晚,她听见大哥哥和狼群们在悬崖峭壁上像嘉年华会般一声接过一声的热烈高吭,那个晚上他们多么快乐。
回到家中,她不只一次后悔为什么不多待几天,为什么不多看看大哥哥、抱抱大哥哥?
她真想啊……
被奶奶打骂时,想他;迎上娘怨恨目光时,想他;被爹冰冷对待时,想他……她无时无刻都在想他,想得心痛了……
没想过会再度重逢,没想过会成为他的女人,真的啊……她愿意让步的,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她愿意付出一切,即使是姨娘小妾她也不介意,她要的不多,一点点温暖、一点点眷恋就足够……
迷糊间,她听见嗯哼的啸声。有人来了吗?
她用尽力气抬起两片薄薄的眼皮,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连抬抬脖子都办不到,可是她不死心,她非要张眼、非要看看清楚……
一个颀长壮硕的身影站在洞口,是他吗?光影在他的背后,真讨厌,她看不清楚呀……
萧承阳竟然连移动都感到畏惧,他怕脚频太重,震动她肩膀上的伤,怕她痛得厉害,自己无法接住她的眼泪……
她触手可及处有咬烂的鱼肉。嗯哼找来的?这些天,她就是靠这些东西活下来的吗?
那时候,她打死不吃的东西,让她连胆汁都吐出来的东西,她……吃了,像是有人拿把巨锤,狠狠地、一下一下地不断砸着他脆弱的心脏。
第一次感到无助,第一次感到世界沉没,浓浓的罪恶感,满满的不舍几乎要将他淹灭。
终于视线聚焦,终于看清楚他的脸,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啊,他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微微一笑,徐皎月问:“我死了,对不对?”
只有死人才可以天马行空恣意想像。
“没有。”
他压抑着颤抖的嗓子,不让自己的恐惧吓到她,他缓步向她走近,每步都是轻轻抬脚、轻轻落地,他不允许任何震动疼了她的伤口。
没有,所以……他是真的来了?
眼底浮起笑意。“你来了?”
“对,我来了。”
他连声音都平缓得不见起伏,他终于走到她身边,终于能够抚开她散乱的头发,终于可以把她看得清楚仔细。
“你好慢。”她低声抱怨。
“对不起。”
“我好痛。”
“我知道。”
“我不想死。”
“我不会让你死。”
然后她笑了,问:“我变美了,看见没?”
脸色那样苍白、眼眶那样黑,身上满是褐色血渍,憔悴得让人心疼,这样的她怎么会美?但是他说:“很美,美极了、美呆了。”
满足喟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好可惜哦,系统大娘消声匿迹,不能发出提醒,不能用充分的正评向她展示他对她的容貌有多满意。
不过没关系,他说了呀……说她美极、美呆了……
“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撑眼皮这功夫太辛苦,她必须歇一歇。闭上眼睛,她再度坠入无底深渊。
她的动作很小,只是两片眼皮阖在一块儿,却大大地震动他的疼痛,撩拨他的知觉,把他寸寸神经给榨成汁液,他比她,更痛了……
一清醒,徐皎月看见一个大胡子男,他坐在她床边,眼里装满关心。
“请问公子是哪位?”她笑问。
【当!萧承阳赠正评五百点。】
【系统大娘回来了?你跑去哪里?我快吓死了,你也不说说故事安抚我。】
【你的生命力不足以维持我的续存,所以……】她也很闷好不好!如果能够,哪个系统不想尽心为主人服务。
【所以我没事了?】
【不然呢?你再不清醒,大胡子就有事了,猜猜他的关心替你挣多少正评?】
【四千点?】
【你真是太小看他,十万!整整十万哪!】这么高的数值,大胡子肯定爱惨了她主人。
萧承阳没有回答她,平板的脸上也看不出波动,他只是俯下身,轻轻地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动作非常非常轻,深怕弄痛她似的。
他把头埋进她颈侧,不久,湿意钻入颈项中,他……哭了。
徐皎月抬起手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北阳王,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教人好心疼。
“我没事,不哭。”徐皎月柔声哄。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留下。”
“不然呢?”
“应该把你带上战场。”
“那不是更危险。”
“我会护你平安。”
怎么护啊,让敌人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这种事她不干。但现在不是和他争论的好时机。“仗打完,可以回家了?”
“对。”
她看一眼简陋但干净的屋子,问:“这是哪里?”
“猎户家里。”
“为什么不回军营?哥哥、董叔、卫叔会担心。”
“箭插在你肩后上,不能轻易移动,我让人回去通知他们了。”
“我的伤,谁治的?”
“猎户的妻子。”
“没礼貌,你应该问问对方姓什么,就着姓喊人家叔叔、婶婶,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好。”他应了声,代表他会照做。
“婶婶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清醒就可以走,我们等皓日带人过来”
说话间,门上敲两下,不久门被推开,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端着托盘进来,上头一碗饭、几个菜,虽然是在山林野地,菜色却丰富多样,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小姑娘醒了?正好,劝劝你家夫君吃点东西吧,免得你醒来,他却倒下。”
萧承阳硬声道:“我不会倒下。”
“要不要打个赌?我让你倒下,你就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