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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萸娘姊姊,你别生孤的气好吗?

  安鱼眨了眨突然泛起的热雾,表情不变,可语气已不知不觉软化了下来,“你别那样……我便不会生你的气。”

  “哪样?”

  她语塞。

  他看着她颊生红晕,心下一荡,又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喔。”

  “严延!”

  “明白明白,往后朕忍住就是了。”他咕哝,不着痕迹地把大氅一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微微盖住了某处。

  就这么一路上别别扭扭——是安鱼别扭,严延则是一个劲儿傻笑——终于到了烟荡山。

  极目辽阔,尽是大片大片雪融嫩草渐生的草原。

  安鱼吃惊地看着被牵至自己跟前来的这匹胭脂小马驹,色泽艳艳油光水滑,神骏又目光温驯乖顺,她情不自禁慢慢走上前,尝试着伸出一只手先让它嗅闻。

  胭脂小马驹大头靠了过来,打了个响鼻,随即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手。

  “它、它这是……”她霎时心都要化了,掩不住喜悦地回头忐忑地问,“这是喜欢我吗?”

  “是,喜欢你。”他满眼温柔地凝视着她。

  她胸口怦咚了一下,急忙忙又调转视线,回到小马驹面前。“呃,它叫什么名字?”

  “红豆。”严延上前一步,伸过长臂仿佛要将她圈靠在怀里,她浑身一僵,可下一瞬他的手却是越过她的肩头,抚摸胭脂小马驹的耳朵。“它是母的,叫红豆,你喜欢吗?”

  安鱼小巧的耳朵也不自觉地发痒发烫起来,定了定神,挪了挪身子,稍微离得身后厚实的胸膛远些。

  “它多大了?”

  “刚刚满一岁。”

  “一岁了?”她微讶。

  一岁的马驹已经长得又高又壮浑身懔悍,可眼前的红豆却是比一般的马儿矮小了许多。

  “它天生就生得这模样,马房里其他的马儿都不喜它。”他拍了拍红豆的头。“原本御马司要了结了它,可又心疼它这汗血宝马的种,尤其这一身红如火的好毛皮。萸娘,你可喜欢它?若是你喜欢,朕便留下它,往后便是你的坐骑了。”

  “我……”她有些迟疑,对上红豆温柔明亮的大眼睛,手又悄悄地缩了回来。“我不要。”

  五年后她便要离宫,届时还不知会漂泊落脚何处,她不愿在这皇宫中又多留下任何牵绊和不舍。

  尤其是马儿,一旦认主,终生便只认一人,她既不能对它负责一生,又何必叫它亲近自己?

  严延何尝不明白她迟疑与拒绝的真正用意和心思?

  胸口绞拧闷痛感再度出现,他黑眸一暗,忍了又忍,才维持着平稳的气息云淡风轻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要,那么朕就允了御马司所请,剥了它这一身难得的马皮硝制成几双靴子吧——”

  她顿时惊呆了,不敢置信地抬头瞪着他。“你要杀它?还要剥了它的皮?”

  “这一身野火般的马皮漂亮极了,总不能糟蹋了?”他故意曲解她的话,浓眉斜挑。

  安鱼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威胁给她听的,目的就是让她心软地认下这匹红豆……

  可她明知他这光明正大的算计,偏偏没法硬下心肠不去理会他这番话。他是一国之君,富有四海,区区一匹胭脂小马驹在他眼中确实算不上什么珍贵得不可损伤之物,况且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也绝不吝于任何手段。

  若非是这样坚忍不拔杀伐决断,他也不可能隐忍十四年,心思深沉手腕过人,迅速吸收拢络各方势力,最后一朝翻身稳坐皇位!

  若说她的忍耐与百般维护,在他幼时是一柄温暖的保护伞,稍稍为他遮风挡雪,不致叫他孤伶伶儿一人与全皇宫对抗。

  而在他这东宫太子渐渐长成后,她便是他用来披在身上对外惑敌的最佳保护色,有一个懦弱柔顺敦厚的太子妃在扯后腿,这太子还能厉害到哪里?又能致命危险到哪里?

  于是就在众人忽视甚至是藐视下,他逐渐茁壮成为一个英明睿智心性敏捷悍勇的帝王。

  他,果然是天生就生来要做皇帝的。

  “萸娘,你说呢?留或不留?”他似笑非笑,笑意温情而缱绻,眸底的精光却丝毫未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摇了头,这匹漂亮温驯的胭脂小马驹红豆,就能立时被击杀当场!

  安鱼心里滋味很复杂,有点难受,有点疲惫,可她却不能怨他甚至是指责他嗜杀——因为他本意是希望送她这么美丽的小红马,好叫她欢喜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地牵起了红豆的缰绳,“红豆,我们去散散步,顺便帮你找点好吃的草料豆子什么的。”

  红豆兴奋地挨挨蹭蹭过来,乐颠颠儿立时跟着她走了。

  严延眼睛亮了起来,满心喜不自胜,都压不住不自禁高高上扬的嘴角,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等等朕,朕一起去!这里朕很熟啊!”

  ——这天午后,安鱼骑着胭脂小马驹红豆,闭上眼,感觉到风猎猎扑面而来、自耳畔刮过……

  微冷、清新又透着淡淡的青草大地,天高地阔的气息。

  这是她前世在后宫搏斗压抑了十四五年,以及转生至今数个月来,头一次真正尝到什么叫舒坦自在、无拘无束。

  她浑然未觉身后一直有个高大男人策马亦步亦趋地紧紧保护跟随着自己,神情欣慰欢喜,目光温柔如水……

  第7章(2)

  “皇上带她去烟荡山骑马了?”

  乐正婥面色阴沉地伫立在御花园里,手中的雕金暖玉手炉刹那间烫得人慌,她强忍住狠狠掷出去的冲动,深深吸口气,“唔,本宫知道了。”

  跪在她跟前的羽林卫副将肩头一颤,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音道:“娘娘,安婕妤周遭的防卫森严,除了有皇上的亲卫明面护守外,恐怕暗处还有人,属下不敢太过靠近,以免惊动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乐正婥目光低垂,遮住了一缕惊惶与妒恨。

  这个安婕妤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短短时日内就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连烟荡山都能容得她去了?

  “娘娘,夫人来了。”燋儿由远至近快步而来,附耳轻声禀报了几句。

  “还有——”

  乐正婥听完,神色变换,嘴角浮起了抹愉悦。“嗯,你明日便命人传本宫懿旨,十日后请几位诰命夫人进宫来请安。”

  “奴婢遵令。”

  “十日,也够她们罚抄完百回《女诫》了。”她自言自语,心下大好,“走吧,回长乐宫,本宫可不能叫母亲久等。”

  “奴婢伺候您。”燋儿恭敬搀扶。

  宫女太监嬷嬷浩浩荡荡簇拥着乐正贵妃去远了,另一头花墙后方,江淑妃闲闲地再度动笔,将面前小昙花案上未画完的那朵芍药描绘完,并在花枝添上了只黄雀……

  当夜,严延死皮赖脸地硬央求安鱼允他进披香殿共进晚膳,只差没巴着长案死活不走了。

  安鱼撵不走人,又听他在那儿哀怨叨叨说自己连匹小马驹都不如,说她都亲手喂红豆吃豆料,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连口饭都捞不着——

  “皇上,您何时学得如此无赖?”她又好气又好笑,秀气弯弯的眉毛打成了结,“您今年都贵庚了?”

  严延凝视着娇小娇嫩的她,一时不禁“悲从中来”。“萸娘,你是不是嫌朕年纪大了?”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

  “朕就知道你嫌朕比你老……”严延如果说刚刚是随口这么一说,可现在说着说着,还真把自己绕进去了,满心满怀深深的不是滋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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