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重新拿起手机,自最前头的那通,开始回复,楼上此起彼落的讯息声也跟着叮叮响。
第一封,是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天。
云开,我有变很多吗?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如此疏远,好像巴不得快点逃离我。
我记得你说过,我要是变太多,你会有外遇感,我很努力让自己不要变,为什么……还是让你觉得陌生了?
云开,不要不理我……
我不是疏远你,而是因为,你很难戒掉。
刚分手的时候,我产生严重的失眠与幻听,那时我很害怕夜晚的来临,因为夜里太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于是我就会听到你的声音,想起你的一颦一笑,然后失眠。
所以我必须搬离这里,不敢听你的声音、你用过的洗发精、喝习惯的茶包品牌、你爱吃的食物、抱枕间的味道、你走过的街巷……所有跟你相关的一切全数隔绝,不让一点声音、一缕味道,促使我想起你。
我知道你没有变,因为我有闻到,你连发间的香味,都一样。
他是用这么痛苦的方式,去戒掉她、割舍她,强迫自己忘却,他不说,是不想让她觉得亏欠,但那并不代表,与她分开是件很容易的事。
邵云开,你这个大骗子!不想跟我吃饭就算了,我也不要理你了!
还是被抓包了。
果然做人还是诚恳一点比较好,我会引以为鉴的。
这是在他谎称有约的那天。
前一封怒气冲冲,后来的这一封,怒气没有了,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很无力,让他心房隐隐抽疼,相形之下,他倒还宁可她生气质问他。
云开,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可以坦白告诉我,拜托不要骗我,你以前从来不骗我的,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用谎言包裹,虚假、言不由衷……
我不喜欢这样,云开,我不要变,你也不要变,好不好?
对不起,如果我说我只是想玩玩欲擒故纵,却不小心纵虎归山,你可不可以骂一声“白痴!”然后就算了,原谅我?
然后还有一封,是在他们上床的那一天。
那天的感觉太难受,就算是分手时,她都不曾给他那样的感觉——一种被她舍弃的感觉,以致后来的言行有些失控,只想牢牢抓住她,什么也顾不得,事后想想,总有些许懊恼,他以为,她会埋怨他太粗鲁,或是忘了做避孕措施,没保护好她。
云开,不要走,我只是在使性子,你看不出来吗?以前你都会哄我的。
我想要你回来抱抱我,一个人睡真的好冷。
笨蛋小舞,我也在等你开口留我啊!
还有,你抛下我去跟别人吃饭这件事也很不应该。
对,这招“用攻击代替防守”就是跟她学的,有本事她就不要留话柄给他。
云开,你在报复我吗?
因为我让你等太久,你也想让我尝尝,触摸不到一个人的心,滋味有多难受?
我不喜欢你若即若离、忽远忽近,这让我很害怕,我好想念以前那个对爱情全心全意、温柔多情的邵云开,你把他找回来好不好?
他一直都在,不曾离开。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确定要给个什么样的邵云开,才能给你最大的幸福。
一路回到最后一封时,已经是后晨。
云开,我考虑完了,还是要。
这封,是在昨天他们把话谈开,确定他不会回美国时传的。
就是他没有无限值,她还是要。
他微笑,低语几句,回传。
谢谢你愿意把自己交给我。邵太太,我爱你。
“哥,恭喜你。”
“喜从何来?”凌晨一点,一半神智还在跟周公拔河——不,他现在比较想拔电话线。
“你家的赔钱货终于可以脱手换人养了,恭喜你脱离苦海。”
“……”剩余的瞌睡虫全数跑光光,想爆打扰人清梦的白目妹妹的冲动,也全被那句震撼性的宣告灭得丁点不留,余善谋坐起身,掐掐眉心确认自己的清醒度。“哪位壮士?”
“邵云开。”
另一端静了静——
“嗯,那我真的解脱了。”
番外篇一:东窗事发
每次大扫除,总有新惊喜。(或惊吓?)
上一次,他找到一张旧的SIM卡,这次是假日用吸尘器打扫时,余妃满屋子上跳下窜,从床底咬出某样物品。
他怕余妃乱咬,误食不该吃的东西,赶紧上前去,从它嘴边挖出来。
是一个未拆封的保险套。
保险套怎么会塞在床底下?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几时手残掉下去的,倒是包装上有些细小的孔洞,那不是余妃的牙能咬出来的细孔,反而比较像是针孔……针?
模糊的记忆,瞬间追溯到某一天,小舞说要缝扣子,但怎么看都觉行迹可疑,多问一句就喷他烦。
当她理直时,气不一定会很壮,但是理亏时,倒很容易恼羞成怒,先声夺人。
这是他与余善谋,对她一致的评论。
她那天,明显就是理很亏的表现。
余善舞倒完垃圾回来,他也刚好打扫完,拎着那玩意去问她:“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保险套啊。”她一脸“你傻啰”?
“我是说上面的孔洞。”
“……”她安静一秒,立刻转头道:“我说余妃,不是我要念你——”
“少来!”他直接截死后路。“就是它向我告发的。”堂堂中宫表率,竟有脸栽赃嫁祸,她羞不羞?
“你这个背骨仔——”她咬牙。这年头,都不只养老鼠会咬布袋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给她机会模糊焦点,直捣话题核心。
“……”她咕哝几句,语意含糊不清。
这还要问吗?都做得那么明显了,难不成是手贱玩戳戳乐?
“小舞,我不想要孩子,我们现在的两人世界不是很好吗?人生都过一半了,不要再自寻烦恼。”
“才怪。”换她吐槽。“你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他才不会不想当爸爸,还记得蓁蓁刚出生时,他指着保温箱那个小小的娃儿,对她说,那是他的女儿,那眸底的光采、初为人父的喜悦骄傲……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蠢到想去跟他的前世情人争宠,因为那是无解题。
没能在女儿身边陪伴她成长,是他心底很深的遗憾,因为他还必须顾及到前妻的家庭,不能造成对方的困扰。
她知道他是一个好父亲,也想当一个好父亲。她一直想给他一个孩子,让他能时时刻刻陪伴孩子长大,不用再压抑满腔父爱。
“你知道你现在怀孕,算是高龄产妇了吗?”女人生小孩是很大的身体负担,高龄产妇更是艰难,他想都不敢去想,她会有多辛苦。
这才是他真正的顾虑。
“若嫱生第二胎时,也是我这个年纪,更别提她身体比我差。”她整个人头好壮壮,从小健康宝宝一个,更加没什么好怕。
“那是因为她很爱——”一顿,没了话尾。
“对,很爱。”她轻轻接续。“我也很爱我的男人,想为他生小孩,有什么不对?”
若嫱可以不必冒那个险,她丈夫都愿意为她结扎了,可是她还是想生,不惜拿命去搏,听起来很傻,但那不只是为了讨婆婆欢心、为了家庭和谐,更为了爱。
若嫱很爱她的男人,想为丈夫养儿育女,经营婚姻,她完全能够理解,因为她也是。
邵云开没再多言,默默抱了上来,怜惜地轻吻她发心,“你确定?”
争论也没用,她骨子里倔得很,决定好的事,不能跟她硬杠,他可不想她背着他,去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反而吃更多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