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嗓门惊动树林里的鸟,几个拍翅声响,鸟儿纷纷从树顶上飞走。
一串娇柔的声音从树林深处响起。
“来了!”
是她。郎云深深吸了口气,心跳开始加快。
木屋的后门先打开,一阵细碎的步伐在屋内逗留片刻后,继续走往前头来应门。
“汉叔,你叫我?”厚重的木头门拉开。
门后是一张他千里追寻的容颜。
无论郎云期待她见到他会有什么反应,绝对都不是现在这种。
诸多情绪流转过那双眸,最后留下来的是──愤怒。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握紧双手,身体甚至在隐隐颤震。“你怎么可以来?你……谁准你来的?”
她的心火发得毫无道理,郎云一时未反应过来。
“你不可以来这里!快走!走啊!”她跑出门廊上,用力推他,气到连声音都在发抖。
郎云猝不及防,被她推撤了几步。
“心心啊,你看他,他长得像不像……”大嗓门想插话。
“是你带他来的?”灼怒的视线烧向从小看自己长大的男人。
“那个,他说他是你朋友嘛!”大汉委屈地搔搔头。
“你到底想做什么?快点回台北去,这里你不能来!”她气到眼底都起雾了。清泉村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怎么可以擅自闯入?
郎云深吸一口气,决定──他也火大了。
他来搞清楚她和郎霈到底在闹什么鬼!来问明白她当年是怎样骗了郎家的钱,又是发生在何时的事。
……他在骗谁?
什么骗局、什么秘密,那些全是借口!真正让他千里跋涉,连夜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的原因,只是为了一个问题。
他需要解答!不是为了该死的郎霈,而是为了他和她!
“你的丈夫早就死了!你为什么骗我?”他猛然爆发。
“喂,这位先生,你怎么这样说?”旁边有个人徒劳无功地打圆场。
叶以心突兀地转回屋子里,郎云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立刻扣住她的手臂。叶以心用力摆脱他,反身想关上门,却被他更用力地推开,闯进她的私人领域。
她倒抽口气,站在木屋里怒喊──
“不准你进来,这是我家,请你立刻出去!”
她口口声声不准他来“这里”,仿佛这个村庄是她的王国,他的到临会玷污它一般。郎云说不出是懑是闷,抓住她往屋子唯一的一扇门里钻。
咶啦咶啦赶上来的大汉顿时被锁在外头。
“喂,喂,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门外的人焦急大吼。
这是一间浴室。
“讨厌!你走开!放开我……”她使劲想挣脱他的抓握。
郎云干脆将她往墙壁一按,整个人锁进自己怀里。“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不要你来这里,你出去!”过度的挣扎让她双颊通红。
“为什么不能来?怕我打扰了尊夫的安宁?他叫什么名字,张国强是吧?”他把她顶在木头墙上,让她胸前的每一吋紧紧和自己相贴。
“不准你提他的名字,你这个坏蛋!”她想踢他,无奈全身被他制得死死的。
“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郎霈为什么认识你?你为什么拿一个已经死去的丈夫搪塞我?你们到在玩什么把戏?统统告诉我。”
“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们玩把戏,我只想离你越远越好,而且一开始就把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你还有哪里不懂的?滚回台北去!”她的双眼因怒气而闪闪生光。
郎云盯着她,感觉体内某个角落正在融化。
她看起来该死的美丽极了,整个人充满光彩,即使是出于气他的缘故。现在的她和台北的精明花店干部是如此不同。陈旧的农夫裤和沾着泥土的旧衬衫,看起来就像个辛勤工作的小园丁。
她知道自己气红了脸的样子有多诱人吗?
郎云轻叹一声,向欲望投降。
叶以心的眼中露出警戒,但是来不及了,他已经低首封住她。
美丽的唇瓣在他的坚持下开启──只有一秒钟。下一刻,他飞快抬起头,嘴里尝到一点咸腥气。
“该死,你咬我!”他笑起来。“这才是你的本性对不对?你这株又泼又辣的刺荆!”
在她如此激动的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叶以心想掐死他。
“你是怎么找上清泉村的?”
“不容易。”他突然又恢复成那个好整以暇的郎云。“台北的店员说你调回高雄,高雄的老板娘则摆出一副想生吞活剥我的晚娘脸……”
“你见过清姨了?是她告诉你我在哪里的?”她惊诧地打断他。
“我很想说是,然后陷害那位极端不友善的母老虎,但,事实上不是。”他拍拍口袋里的手机。“我及时想到,淹水那一夜你曾经用我的旧手机打电话给某个人,于是把通话号码调出来看,再利用一点私人关系查出这个手机的持有人地址,最后请对方再试试同个地区会不会有你的登记资料,果然找到了你。”
“擅自透露客户私人资料,我会向手机公司申诉。”她恼怒地推开他。“出去!这是我家,我有权不让你进来。”
“为什么我不能来?”他仍然用身体压制她,享受她的身躯摩擦着自己的快感。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没见过比你更没风度的男人了,你就是受不了拒绝,对不对?”她攻击道。
“对。”他干脆耍无赖。
叶以心为之气结。
“喂,你们有话出来说嘛,厕所里又没有比较香。”门外那个吵人的大叔忧心忡忡。
她再用力一推,这一次施力过猛,郎云怕她再挣下去会伤了自己,只好松开她。她停也不停,反手拉开门冲到整个开放空间里。
“汉叔,这个人没有我的同意就闯进我家来,我要报警!”
啊?大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徘徊。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他不悦地跟出来。
“如果你不希望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就自己出去。”她毫不相让。
“不走!”他仰起高傲的下颚。
欸,这两个年轻人怎么吵起架来跟小朋友一样?大汉左看右看。
“你这是私闯民宅,真以为我不敢报警?”她恼怒道。
“要报你就报好了。”他两手往胸前一盘,“府上应该有电话,还是要借用我的手机?”
“汉叔!”她气到浑身发抖。
“在!”
两个年轻人,一阴一怒,同时瞪向在场第三者。
“咳,那个……好吧!要报警就报警。”大汉无可奈何地搔搔头,“年轻人,你跟我上警局一趟。”
“你?”郎云纠起眉打量他。
“对啦,这里的管区就是我,我就是这里的管区。”
☆ ☆ ☆
派出所里,一张办公桌,一组沙发。
办公桌的两旁坐着管区警察和犯案人,报案人径自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大汉打开抽屉,摸出一副几年没戴过的眼镜,拿出一本几年没翻过的警用手册,再摊开一迭几年没填过的报案四联单与笔录纸。
“你们等一下喔!我先研究一下。”大汉戴上眼镜,开始查阅手册。“私闯民宅、私闯民宅……私闯民宅算什么罪?”
他还问犯人哩!
“我不清楚,以前没闯过,直接填‘私闯民宅’就好?”郎云建议。
“也好,马马虎虎,大家都不要太计较。”大汉冒险瞄一眼沙发区的小女人,被一记火眼瞋回来,嘴里登时嘀嘀咕咕,“我说喔!年轻人,你也很不容易!我们村里起码十五年没有犯罪纪录了,你一来就破了戒,害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要抓你,还是要颁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