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象是秋莲,她或许会考虑要不要蹚这浑水。
只是她也不是没有顾虑,阿瓦既然被卖进窑子,契书必然在老鸨那儿,想要回她的卖身契,就非得和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不可。
“希望他们不会找到家里来。”烟氏也只能祈求各路神明保佑了。
“那娘是同意阿瓦留下来了?”
“家里现在也不是揭不开锅,阿瓦又是个勤快的,多双筷子我真觉得没什么,就是你爹那有些微词。”
盛踏雪思索了下。“要是爹只是担心惹祸上身,我会小心再三的,您就这么跟爹说吧。”
不管盛光耀的反对,阿瓦就这样留下来了,和盛踏雪睡一间房。
当晚,盛踏雪发现她身上到处青青紫紫,衣服掩住的地方都是被鞭打的痕迹,一入睡就恶梦连连,惊惶无声落泪。
她很心疼,阿瓦是受了大罪的,后来几天,只要发现阿瓦背过身去无声的抽泣,她就会搂住她,轻声安慰,直到阿瓦再度入睡。
这天,赏花楼几个打手竟寻来了,一脚踢坏了盛家的门,嚣张又肆无忌惮的闯了进来。
“啧啧,你还真让我们兄弟好找,阿瓦姑娘,我劝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就这么间破屋子,赏花楼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有什么不好?你这样千方百计的逃跑,我们兄弟可是很伤心的,再说,你惹恼了宝妈妈,回去除了一阵皮肉痛,又能得到什么?”楼里那位整治起姑娘来,啧啧,有时连他一个大男人都会不忍看的。
带头的大汉衣裳大敞,露着茂密的胸毛,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凶恶,静静的看着手下相劝阿瓦。
“我死都不回去,你若强逼我,我就死给你看!”虽说好死不如赖活,可要她活在窑子那种地方,每日送往迎来,她宁可去死!
“哟,你还真是硬脾气,爷儿几个兄弟是今儿个心情好,还愿意好声好气的跟你用讲的,再要不识好歹,哼哼,我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还想再尝尝?”
他一脚踩在凳子上,眼神下流的在阿瓦和盛踏雪的身上溜过,好像她们身上根本没穿衣服,手上还不停的甩动着鞭绳。
刚从集市回来,意外遭人跟踪的盛光耀夫妻吓得簌簌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盛踏雪也害怕极了,可她强自按捺心神,反手握了握阿瓦的手,示意她安心。
她不理会对方的挑衅,径自走到那个被叫流哥的大汉面前,双手放在大腿两侧,没人发现她的拳头捏得死紧。
她认为和这些人讲客套话是没用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阿瓦带走,但是在言词上也不能太过,以免激化他们的情绪。
于是她开门见山的说:“阿瓦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们带走她的。”
“你的人?”有人嗤笑。
流哥的眼光射了过来,脸上一道横过整张脸的刀疤看着就骇人,他上下打量着盛踏雪。
“依你这姿色,做个交换也不是不行。”
盛踏雪冷笑,竟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想得美!
“要人是不可能的,我只想知道要付多少银子才能给阿瓦赎身?”
“就凭你?”流哥笑得十分看不起人。
这姑娘有胆识,敢跟他一句来一句去的,这样的女子还真没几个。
“这位大哥以为呢?”
“你就算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够银钱赎她。”这样的人家恐怕连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还想赎人?别开玩笑了!
盛踏雪肃然,“给我一个数目,至于能不能凑出银子,那就是我的事。”
流哥忽然一笑。“我欣赏你的气魄,不过老实告诉你,姑娘家的卖身银哪是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可以知道的,赎身银的多少又如何能决定。”
盛踏雪的脸沉了下来,这人耍着她玩呢。
“姑娘……”阿瓦害怕到全身颤抖,她闭着眼的嚷道:“我是府里的下人,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能卖多少银子?”了不起一两银子就顶天了。
盛踏雪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坐地起价,准备狮子大开口,“看来这位大哥是不肯跟我们好好善了,我也只好告到官府去,让官老爷评个理了!”
她说得硬气,可她也深知这些经营下九流行当的,一定和豪门权贵、官府等等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真要闹到官府去,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还不知会是谁?她这只小虾米怕就被人拆成几等分吃了。
流哥怪笑。“想告我?小丫头,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流老大是什么人,区区官府动得了我吗?”
“我相信天下的乌鸦并非一般黑,仍是有明白事理、愿意替老百姓伸张正义的青天大老爷的!”
“哟,我倒是想知道,这阿瓦是你什么重要的人?用得着你拼了命的想替她赎身?”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我要替她赎身,请回去转告你们当家作主的人。”
明明吓到小脸都白了,却半步不肯退,流哥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可以,不过你得先把人交给我,让我好回去交差,至于如何替她赎身,你自己走一趟去说。”
他抽出一把利刃,咚一声插在桌上。同情归同情,他同情这些被卖到窑子的姑娘,那谁来同情他?
见他亮了刀,烟氏尖叫一声,冲到盛踏雪面前,母鸡护小鸡般的挡在女儿面前,“你有本事冲着我来就是了,对一个小姑娘家耍狠,算什么英雄好汉?”
暖流霎时流进盛踏雪的心底,不过这事是她揽来的,不关她娘的事,她将烟氏轻轻拨到一旁,对她摇头。
“我流老大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他很是得意,笑得极痞,手一挥,一群人作势要动手逮人。
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很不合时宜的凉凉响起——
“既然承认自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咱们也不用跟他讲道理。”
“谁?”流哥自椅上跳起来。
闻人复一脸闲适自在的走进屋里,仿佛盛家这破房子是他典雅又大气的宅子,气场如皇帝亲临。
“记得,别把人往死里打,留他一口气,我要问话。”闻人复勾了张椅子过来,表情嫌弃的坐下。
又不是手头上没银子,连把能看的椅子都舍不得换,这也节俭过头了吧?
温故二话不说,大手一伸,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看似十分魁武的流哥直接拎起来,抓小鸡似的拽到外面去了。
“喂喂,你究竟是哪个道上的……”流哥的叫喊很快消失。
蛇打七寸,其他打手,其实也就是几个乌合之众,见头子栽了,被温故的气势镇住,转眼逃得不见人影,还有吓破胆的,往后退去的时候摔了个四脚朝天。
盛家的人没见识过温故的功夫,也不知他的深浅,但总的来说,人家手这么一拎,就能把那嚣张跋扈的流哥拎出去,更别提见状抱头鼠窜的喽啰了。
所有的人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无感的只有闻人复一个。
“多亏你来了,这些人油盐不进的,连官府都不怕,我真不知道要拿他们如何是好。”盛踏雪行礼致谢。
“你去哪里招惹了这种闲汉?”他的余光从阿瓦身上溜过,可也就是溜过而已,连个正眼都不愿施舍。
盛踏雪把事情的始末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语声刚落,温故押着青了只眼、嘴角瘀血歪肿的流哥进来,往地上一扔,瞧瞧哪还有半点刚才欺负弱小的气势?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闻人复眼光灼灼,唇角还勾着浅浅的笑容,极为魅惑,他询问盛踏雪,压根没把地上的人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