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粗鄙的话,太熟了,熟到屁股长了几根毛都一清二楚。
因此当孟淼淼抬头一看,她有些吓到,倒抽了口冷气。
哎呀!我的娘,人真多,来看戏呀!
“张大婶,您说找我……”
她才说到一半,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推开搀扶的嬷嬷,泪眼婆娑的朝她直奔而来。
“荷姐儿,我的荷姐儿,终于找到你了,我的荷姐儿……苦了你……”她的女儿呀!果然还活在世间。
“小心点走,别跌倒了……”唉!刚说就摔了。
孟淼淼伸水去扶,谁知忽地被抱住,一股很浓的中药味从对方身上飘来,她身子一僵,不知该推开好,还是劝人别太激动,她娘都没抱她抱得这么紧过,快要喘不过气。
接着她感觉自己的棉衣湿了。
古人诚不欺我,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这位夫人……”松松手,您抱得太紧了。
“荷姐儿,我不是夫人,我是你娘呀!你看看我,我是娘,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哭得泣不成声的蒋秀翎舍不得放手,她觉得亏欠这孩子许多许多,一辈子也还不了。
“娘?”她狐疑的喊。
是那个原身的亲娘吗?她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让人措手不及。
长欢哥哥太不靠谱了,什么最快三月中旬,他还拍胸脯保证绝对来得及,可今儿个是元宵节,足足早了两个月。
“是,我是娘,你认我了,我是你亲娘,我来带你回府……”她高兴得晕了头,破涕为笑。
“不,您弄错了,您不是我娘,我娘在屋里,您别到处认亲戚呀!”孟淼淼都想哭了,一个头两个大。
蒋秀翎又哭了,慌得回头找人,“四郎、四郎,女儿不认我,她不认我,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都是我不好……”
“好了、好了,别哭了,有话好好说,不要吓着孩子。她打小不在我们身边,自是不识爹娘,你身子不好,缓着说。”扶着妻子的顾四郎细细端详眼前的小姑娘,瘦是瘦了些,可很有精神,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十分喜人。
真像。
“好,你跟她说,我们真是她的爹娘,不是丧尽天良的拐子,荷姐儿,我的女儿……”她眼中有着狂喜和慈爱。
“好,你宽心,我来说。”人都找到了,还怕她又不见吗?紫色缝兔儿毛边的棉袄,下着嵌青绣菊长裙,头上簪着廉价珠花,虽然一切很简朴,但可看出她被照顾得很好,没受到亏待。
“嗯!你来。”她一副以夫为天的温顺模样。
是什么样的人家竟能把在马上扬鞭的巾帼英雄磋磨成面团似的人儿,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恣意放纵?
顾四郎一颔首,看向小女儿的目光充满热切,“我是你爹,但你可能不记得我,你那时还小。”
“然后呢?”孟淼淼表面很平静,但手心一片冰凉。
站在面前的是原身的亲生爹娘,认和不认都为难。
“你很好。”他突然笑了,面有欣慰。“莲姐儿,过来。”
“是,爹。”细细的声音传来,跟猫崽子叫声差不多。
看到走近的丽色少女,孟淼淼讶然的睁大眼,大叹遗传学的奇妙,长得真像,跟照镜子一样。
“她是你的双生姊姊顾清莲,家族排行为二,外面的人称她顾二小姐。你是顾清荷,排行为三,还有个小六岁的弟弟顾清真,男丁排行是六少爷。”他一一说明,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此女十分镇定,甚好。
“小豆丁。”
探出头看的顾清真瞧见另一个姊姊,惊讶得阖不拢嘴,但是那一声“小豆丁”让他非常不服气,头一次小拳头一握,提高比平时高一些的声音怒……吼。
“我不是小豆丁。”
孟淼淼鼻孔一抬,“你明明就是小豆丁,我已经被人嘲笑矮了,你比我更矮,肯定是小豆丁。”
“我……我会长大,长得比你高……”他气得涨红脸,踮起脚尖要比高,浑然忘了害怕。
“等你长高了再说,现在的你还是小豆丁。”终于赢了一个,她要开始发育,往上生长。
看到每一个人都比他高,小豆丁……不,顾清真嘴一扁,垂下头,“小豆丁就小豆丁,我一定会变成大豆丁。”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豆丁、豆丁,就那么一丁点大,不论大小都是豆丁。
“抚养你的人把你教养得很好。”一点也不逊于高门教出的大家闺秀,他们四房终于看到一些希望了。
“当然,我爹娘是世上最好的爹娘,无以伦比。”她骄傲的大声宣示,大而有神的双眸熠熠闪亮。
“我们也是你的爹娘。”他希望她眼中看的是他。
一个被女儿崇拜的父亲。
“是吗?”
“你不想认我们?”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孔,却给他一种若和她作对下场会很惨的感觉。
“考虑。”做人不能太随便。
“然后呢?”他环胸而笑。
孟淼淼噗嗤笑出声,“您太逗了,学我讲话。”
“你是我女儿,父女连心,你思即我思,讲一样的话不稀奇。”这女儿比他想像的更为聪慧。
顾四郎重新审视从小遗失的小女儿,内心无比的震撼,宝剑藏锋,明珠掩华,他看得出她的独特。
“高呀!修禅了,您都能读心了,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果真比我厚颜无耻。”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
他嘴角一抽,心想这是什么女儿呀!居然说自己厚脸皮,自吹自擂的功力堪比绝顶高手。
“不过呀!”先吊个胃口。
“不过什么?”怪了,他怎么有大难临头的不祥预兆?
她给他一个“你等着”的眼神,接着……
“爹呀!娘,快出来,土匪来了,他们要抢走你们的女儿,快拿起锅铲、勺子御敌——”
“我是土匪?”顾四郎一脸错愕。
孟淼淼突然扯开喉咙大吼,不只她爹娘面色凝重的冲出来,连隔壁的莫放野和莫长欢也率领一群家丁到来,他们手上拿着真刀实剑,莫福则手持七尺长缨枪。
在田里育苗的孟家三兄弟也变了脸,比谁腿长似的往家里狂奔,就怕迟了妹妹就被人抢了。
最好笑的当属顾清莲、顾清真姊弟,他们大概是第一次见识到人如破锣般发出惊人声浪,两人都被震住了,惊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
“谁?谁敢抢我女儿?哪来的土匪连我家的淼淼也敢抢,吃了熊心豹子胆……”说起护女的凶悍,秋玉容当之无愧,她能瞬间由慈面菩萨爆发成修罗殿的夜叉。
“哇!母老虎又出现了……”一些孩童连忙散开。
“娘,我被抱住了,动不了。”气力真大,她的骨头都嘎吱嘎吱响,不会裂开了吧?
“去去去,你抱我女儿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女女也不亲,我女儿不磨镜,你休想染指她。”当母亲的比什么都强,她硬是扳开习过武的蒋秀翎,抢回女儿。
“她是我女儿,你偷走她!”病中的蒋秀翎还想冲上前,但是后继无力,跌入丈夫的臂弯。
“说点人话,我们听不懂畜生话。”什么偷,她的女儿是光明正大养大的,谁敢说一句不是?
啊!她娘……真是神人呀!她们俩绝对是亲的,她也遗传到娘的刻薄尖酸。孟淼淼眼中闪着小星星,佩服她娘泼妇骂街的高超技术。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说话艺术,受益匪浅。
“莲姐儿,过来。”
顾四郎的做法直接而粗暴,开门见山,他再一次喊出大女儿出来做比对,这比说更多的话来得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