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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盯帐本的展少钧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我知道,但我无法看她继续被那些流言蜚语伤害,早点迎她过门,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保护。”

  败坏门风的柳飞雪若一跃成为北方霸主展少钧之妻,就算想嚼舌根也得看惹不惹得起怒风堡。

  “就算是为她着想,也要顾全大局。别忘了,这鱼儿好不容易才上勾,可别为了一名女子而搅乱湖水、吓跑了肥鱼。”李子渊提醒。

  那主谋狡猾非常,要是让他得知展少钧为了此事而查到杭州来,恐怕会连夜逃命,鱼线也就这么断了。

  “别操心,我保证,他非但不会跑,还会自己露出马脚。”阖上帐本,他神色一凝,挂在嘴边的和煦笑意转瞬间变得冷酷无情。

  看他变了脸,李子渊这才松开紧拧的眉头,问道:“你查出是谁了?”

  “是。”展少钧执杯啜了口凉透的茶水,又什么也不说了。

  “喂,别跟我卖关子。难不成真让他毒害这次要出货的马匹?”李子渊没好气的瞪着他。

  怒风堡这次接到的恐吓信,内容张狂的要求他们必须退了与雷家堡的交易,否则就要杀光那一千只的上等好马。

  “那些马一匹也不会少,他若不怕死就尽管来下毒,只要他敢来,我便有法子逮他。”负手站起,眺望着窗外斜晖,他自信的说。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严喜乐沿途喳呼着狂奔。

  圆润的身子转过弯弯曲曲的长廊,直奔至与水榭相连的亭阁,毫无意外的找到她家小姐。

  “小姐,糟、糟糕了!”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哪知她家小姐一双美目仍然直望前方,压根没听见她的呼唤。

  严喜乐着急的伸手拉了拉她,“小姐呀,别发愣了。”

  被这么一扯,柳飞雪涣散的目光这才慢慢回神,如梦初醒般看着眼前焦虑的圆脸,“喜乐?怎么跑得满头大汗,有事吗?”

  “有,而且是天大的事!”

  严喜乐擦擦汗珠,吱吱喳喳的说着她方才不小心偷听到的大事,“小姐,前厅来了一票人,说是来向小姐提亲的,老爷不允,没想到那媒婆也不离去,正在前厅说服老爷呢。”

  柳家上下仍对两年前柳飞雪自刎一事心有余悸,尤其柳老爷更为自责,心疼难受了好些时日,自此后别说是没人再上柳家提亲,就算有,他也会回绝,以免憾事重演。

  谁也没料到久未有人来府中走动的柳家,今日竟又来了媒婆,后头还跟着一大票人马,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绫罗绸缎、黄金珠宝等丰厚聘礼,一路由城东来至城西的柳府。

  这阵仗可吓傻了不少路人,人人都当这贵重的聘礼该是送到城内有钱有势的王县令府中,给王家千金提亲之用,孰料竟是送往家道中落的柳家,而且还是向柳飞雪那疯婆娘下聘。

  “提亲?”粉唇轻掀,柳飞雪讶异问道:“他是外地人吗?”

  只要是道地的杭州人,无人不知她柳飞雪的烂名声,更何况这阵子因为赵仁贵娶妻之事,她那些不堪之事也再度被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是外地人,也该多少耳闻了她的“辉煌事迹”。

  换言之,正常的男人都不会上柳府提亲,除非那人是个傻子。

  “据说派人来提亲的是怒风堡堡主,虽然是外地来的,却是个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严喜乐毫不吝啬的把仆人之间的小道消息分享给小姐听。

  “怒风堡?”柳飞雪蛾眉轻颦。

  怒风堡的大名她是知道的,只是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看上她呢?

  “小姐,该怎么办啊?对方执意要娶你,老爷好说歹说都推不了,那媒婆像是铁了心要说定这门亲事,和老爷僵持了一个上午呢。”想起前厅那情景,她忍不住皱起圆圆的脸蛋。

  她是唯一知道小姐两年前私奔内情的人,也明白那事带给她家小姐多大的伤害。小姐没疯,只是太爱一个人却遭到背叛,继而不愿再付出真心,宁可终生不嫁,也不愿再尝情爱。

  “我明白了,走吧。”沉吟了会,柳飞雪站起,率先步出亭阁。

  “咦?”严喜乐傻愣愣的看着那摇曳生姿的背影,不明所以的追了上去,“小姐,你要去哪呀?”

  “到前厅。”柳飞雪步伐轻盈,悠然的转过长廊。

  “前厅”严喜乐吓得瞪大眼,脚步急促起来,想挡住她的去路,却又没那胆量,只好在后头急嚷。“小姐到前厅做啥?你、你可别乱来呀……”

  “放心,我只是去了解情况,不会再犯傻了。”柳飞雪轻声安抚,明白她在操什么心。

  她虽知自己不是个听话的女儿,却也不能不孝。在见过爹娘为她自刎一事伤心欲绝后,她便立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做出惹爹娘伤心的事。

  “那就好,这样喜乐就放心了。”严喜乐这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柳飞雪便走出花园,步出长廊直朝大厅走去。

  “我说了不允就是不允,就算你说破嘴也是没有用的!”

  才踏进内厅,就听见爹爹严厉的拒绝。她躲在珠帘后头,探出螓首偷瞧大厅状况。

  只见坐在主位上的父亲,正和穿着大红衣裳的媒婆僵持不下。

  “柳老爷呀,柳小姐都十九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再不嫁,恐怕这辈子就嫁不出去喽。”媒婆不嫌累似的,持续游说眼前顽固的老头,“可咱们展堡主不但不介意她的年纪与过往,愿意迎她为妻,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你该满足了,别再推三阻四的。”

  说实话,她也实在不懂那展少钧为何非娶柳飞雪不可。一个闺誉尽扫的疯女人,哪里值得他这般对待,不仅要娶她为正妻,还派人送来丰厚聘礼?

  要不是看在他付了大笔媒人礼给她,交代她非说成这门亲事不可,她才不愿上柳家找秽气。

  “女儿是我的,就算我要养她一辈子也不干你们的事!”柳老爷面色铁青,只差没叫人拿扫帚来赶人。

  “话不能这么说,先别提贵府这两年来所经营的酒肆、布坊接连关门大吉,就算柳老爷有能力养女儿一辈子,也要想想您二老百年之后该怎么办吧?姑娘家终究还是得嫁人,将来就算没了爹娘,也还有丈夫能够依靠啊!”

  她说的可是实话,一个妇道人家不嫁人还能做啥?而且还是柳飞雪这样的残花败柳,有人肯娶就该偷笑了,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更别说柳家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因为柳飞雪那些不堪的过往教人不齿,没人肯到柳家经营的产业光顾,让曾经富贾一方的柳家没落到仅剩一些地租可收,最后的一间丝绸坊也已如风中残烛,照这情景看来,恐怕撑不了多久,到时别说是养女儿一辈子了,可能连糊口饭吃都有问题。

  “你—”柳老爷气得拍桌站起。

  “爹。”柔嫩嗓音突然扬起,柳飞雪掀开珠帘自后厅走了出来。

  听见女儿的叫唤,柳老爷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飞雪,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人来提亲,女儿便出来看看。”轻扫了眼地上数十箱的稀世珍宝,她来到父亲身旁,幽幽地看着他。

  她发现爹爹老了,白发横生、皱纹满面,以往总是和蔼可亲的面容,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没有笑容,眉间也总是拢着深刻的痕迹,双眼布满忧愁。

  是她吧。是她害了爹娘,也害了柳家,因为她的缘故,才让爹娘被人耻笑而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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