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蔚听到母亲没被影响,稍稍放心。
回了屋,邵怡然放松下来,这才想起一件怪事,“一个买来的丫头,怎会知道这些大宅规矩?在厅上还会自称姨娘,她没有伺候过主母,居然知道要去磕头?”
黎子蔚听她一提,也皱起眉,“你是说,有人教过她这个?”
“她的出现也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我也这么觉得。”黎子蔚沉吟,“病到死,然后让姨娘儿子回来认祖归宗,这不是黎宗三的个性,他非常爱自己,一旦倒下,肯定马上回黎家哭求要治病,绝对不会眼睁睁看自己病死的。”
可要说冒充,又不可能,黎子还的鼻子和黎家人长得很像,且他有黎宗三的书信、玉佩,还能说起黎宗三小时候的故事,他不可能是冒充的,但也因此他们面临了一个问题——
三房没老爷,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所以他们夫妻得照顾黎子还,
邵怡然忽然觉得头很大,她现在可能是全世界最懂黎子蔚的人了,黎宗三对大儿子不好,如今却要大儿子帮忙照顾外头生的小儿子,而黎子蔚外面有男人,于是她这个老婆得帮忙照顾小叔……
咦咦咦?咦咦咦?
邵怡然摸摸自己的胸口,居然不发热,她不生气了?
之前每次讲起黎子蔚沉溺小倌馆,她都会很生气,胸口剧烈起伏,常常在脑海中狂揍黎子蔚,幻想着今天一定要跟他提离婚,不能让他脚踏两条船这样好过,可是刚刚居然没这种冲动了……
自己接受了这种畸形的相处?好像不是,现在就算黎子蔚想碰她,她也不想跟他有亲密接触,感觉不卫生。
那是自己对黎子蔚爱情消蚀?好像是……
对了,她这几天睡得不错,虽然之前大受折磨,身体还没胖回来,神色也还是很憔悴,但已经能一觉到天亮了。
解脱来得太突然,邵怡然一时间不敢相信,为了测试自己,她开口问,“你天天泡艳华馆这都几个月了,还不腻?”
黎子蔚有点迟疑,但还是回答,“不腻。”
“还是莫小倌?”
“嗯。”
很好很好,到现在还不觉得火大,邵怡然继续问:“那里人多,你也不换个人,说不定别人更好看呢。”
“我又不是为了求美貌,我是跟他有话说。”
“不是啊,你去都去了,好歹去见见人家口中上品小倌,我听说莫小倌在那里面只能算一般,既然要花钱,当然找最好的。”
“人跟人之间讲求缘分,我跟他有缘,这就够了。”黎子蔚顿了顿,“跟你也是,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怡然,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再给我一点时间,真的,我会解决的。”
邵怡然转过头,内心骂了一句脏话,但她真的不生气了,听完刚刚的话,如果早十天,她会气得全身发抖、脑子发热,然后在脑海中用狼牙棒打得他倒在地上起不来,可现在她只有一种感觉——啥?是喔。
原来释怀是这样子,真神奇。
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又不知不觉放下他,哈哈哈,看来老天对她不错,让她只挣扎了三四个月而已。
之前没离,是因为惦念着他以前的温柔,跟幻想他会回头,现在说离婚?可以,他已经不在她心上了,她也不会被约束,她自由了。
开心开心,感谢自己的坚强,从苦苦棦扎到破茧而出,不是花几年,而是几个月,她觉得自己很棒,舍下了那些舍不得,不再因为他的不忠而暴怒、哭泣,不用再背负那些负面情绪,整个人变得好轻松。
这是黎家,没道理离婚还住这,她得先让苏嬷嬷去外面找个合适的宅子,找个一进三大房好了,前庭后院宽敞些,重点是要有水井这才方便。
等房子跟家具都打点妥当,这就跟他提,他不允许也没关系,她有的是方法,让她想想,祖父在户部的那个门生叫什么,陈……陈品思?对,好像就这名字。
他不离,她就让陈品思弄个判决文件,官府核准的和离书,到时候孩子归她。
等两年,身体恢复了,就找个俊俏面首继续生孩子,她才十六岁呢,大好人生正要开始。
“黎大人,黎夫人。”倪氏身边的鲁嬷嬷一路跑进来,十分慌乱,一点也没有管事嬷嬷的威严,刚推开塥扇进入,便嚷道:“快,快点换衣服,富泰郡主来了,指名要找您呢。”
邵怡然正在绘制新家家具,闻言傻眼,“嬷嬷可是听错了?”
“没错,马车已经进门了,夫人赶紧打扮起来。”
邵怡然心想,鲁嬷嬷不会没事跟她开这种玩笑,连忙放下笔,木樨迅速开了衣柜,选了才送来几天的夏衫,凤尾绸缎上衣,月华裙,想到面对郡主不能疏忽,于是选了冰晶头面,一套十二样全上了。
照照玫瑰铜镜,邵怡然觉得面色不太好看,毕竟知道黎子蔚泡艳华馆后,她这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瘦了许多,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也不知道何时会消,真讨厌。
到了大厅,富泰郡主一身华贵宫服居中而坐,气势惊人,黎老太太跟倪氏陪着,两人都万分紧张,黎老太太更是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邵怡然连忙上前行礼,“妾身邵氏见过富泰郡主。”
富泰郡主抬抬手,“免礼。”
“谢郡主。”
“听说黎家园子还不错,黎夫人带我逛逛吧。”
“是,郡主请。”
入夏了,天气渐渐闷热,但今天天气不错,天很蓝,微风沁人舒畅。
园中满是绿意,紫白相间的夏堇沿着石板路两侧种植,一直延伸过去,更往旁边是参天大树,有几缕阳光透过树梢,映在地上。
时节还早,虽然有太阳,但不热,走道荷花池旁的竹篱上,缠着盛开的双喜藤,一丛一丛,粉色的,黄色的,恣意盛开,富泰郡主看了一下,“这园子我看也普通得很。”
“黎家是商户,自然比不上王府。”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富泰郡主皱了皱眉,“我是不是在哪里看过你?皇太后的寿宴上?还是赵夫人的春宴?”
邵怡然第一次去艳华馆抓奸是二月,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月,郡主不记得她也不奇怪,交换一下立场,要不是自己记得富泰郡主的称号,恐怕也不认得她。
正想着坦白好,还是含糊好,富泰郡主身边的嬷嬷便小声提醒——
“郡主有次去艳华馆找黎大人,那时前头有个小少爷说要找莫小倌,郡主还跟那位小少爷挤一个房间。”
富泰郡主一脸恍然大悟,“我就说有点眼熟,原来是在艳华馆看过。”
邵怡然尴尬道:“让郡主见笑了。”
“也没什么好笑,我自己也跑去了,对了,是有这回事,那天你很早就走了,怎么,也是去找黎大人的吗?”
见邵怡然一脸为难,富泰郡主又笑说:“是我得唐突了,不找黎大人难道还找那个小倌。”
所以郡主到底来黎家做什么?邵怡然满头问号,却是不能开口问。
东瑞国官商有别,虽然不清楚富泰郡主的爹是哪个王爷,但不管怎么样,皇帝都是她伯父,她小小一个穿越女可惹不起,古代平民没人权,此刻就算富泰郡主冲上来赏她两巴掌,她也只能谢谢郡主教诲。
富泰郡主细细审视她,“我记得你也才生产过后没多久,怎么这样瘦?这腰比一般大姑娘还要纤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