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一人,妻一人,是谓夫妻也。
这两个月,邵怡然的肚子跟吹气一般,疯狂长大。
睡觉的时候开始很难自己躺下去,早上根本无法自己起来,万一半夜要上厕所,那更是超大工程,怕她摔倒,得先亮灯,黎子蔚再把她从床上扶起,丫头一左一右搀着她去洗手间,因为要解衣服,丫头怕她冷,便用布把门缝塞得一点风都进不来,才开始帮她脱衣服。
从她醒来到再度躺下,至少得一刻钟。
很费时,邵怡然便想少喝点水让大家都好过一点,医娘跟苏嬷嬷都说不行,为了孩子,该喝的都得喝,补汤、补药一碗都不能少。
有一回,她半夜起来了三次,不禁觉得自己很麻烦,怎么上厕所上个没完,突然间就哭了。
黎子蔚抱着她哄了好几句,她忽然感到很生气,不只不领情,还叫他不用管她,自己拉着被子委屈了好久,直到又睡着。
隔天恢复过来,想跟他道歉,黎子蔚却是摸摸她的头,笑说知道这是贺尔蒙的关系。
冬日到来,原本青砖碧瓦的宅院一片银妆素裹,园子百花尽枯,只有寒梅迎风绽放,溢出幽幽梅香。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邵怡然生了,疼了足足两天,嚎到嗓子都哑了,终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产婆说孩子很健康,七斤重。
前世没经历过的,今生总算经历了,痛得死去活来,但结果很美满,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大小平安。
看着哥儿吃完奶后安详的睡脸,邵怡然觉得十分满足。
黎子蔚眼眶红红的,坐在她的床沿,摸着她收拾过后的头发,“辛苦你了。”
邵怡然拉着他的手,趁机撒娇,“以后可得对我好一点。”
黎子蔚连忙点头。
“别嫌我肚子上有赘皮。”
“那是因为我,我知道。”
“还有,长出来的肉没办法这么快消失。”
“胖瘦不要紧,身体健康最重要。”
邵怡然听了笑咪咪的,小伙伴就这点好,他知道女人产后胸部会变形,肚子会变形,变胖发福,这些都是生产的代价,她不用求他,只要趁机撒撒娇那就好了。
两人相望,都是笑意满满,两人前世都因为意外,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有很多事情没体验,现在他们要把人生圆满起来。
不喜欢孩子可以不用生,但他们都是喜欢孩子的人,所以一定要经过这一个磨练,才能完整。
外面一阵吵杂,庄氏来了。
邵怡然疼了两天,今天又是疼到二更天,庄氏原本陪着,但后来实在撑不住,去后面小房间睡了,去睡之前还一直交代孩子生了就叫她起来。
庄氏进来后,先到炭盆旁边烤火,去去寒气,这才走到床边,看到哥儿酣睡,满脸都是笑意,“小家伙睡得真好。”
邵怡然喜上眉梢,“婆婆,您抱抱他,可沉了。”
“等会吧,我刚进来,身上还沾着冷气,怕冷到他。”
庄氏细细看着孩子,笑得眉眼弯弯,“鼻子像蔚哥儿,我瞧这嘴巴像媳妇,下巴也像蔚哥儿,等下个月真的睁了眼,再看看眼睛像谁。”
黎子蔚摸着儿子的小光头,笑说:“母亲给这小东西取个奶名吧。”大名自然是黎老爷子这个曾祖父取。
庄氏喜笑颜开,“我想想,叫康哥儿吧,只求他健健康康,其他什么都好,平凡一点也没关系,好好过日子就行。”
邵怡然笑咪咪,“婆婆跟媳妇想的一样,以前还没怀上时,想着孩子要聪明赚大钱,还得读书当大官,等真的怀上,只求他平安健康,其他都不求,就算平庸点也没关系,稳稳当当过完一辈子就好。”
康哥儿这时候动了一下,然后继续睡。
庄氏一脸心花怒放,“康哥儿作梦了,刚出生就会作梦,可真行。”
邵怡然想笑,婆婆这根本就是溺爱。
庄氏隔着包巾摸摸康哥儿的脚,后来实在撑不住,黎子蔚便命丫头扶她去后头睡,年纪大了,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又是撑到半夜才去躺下,以庄氏的年纪,已经够厉害了。
屋子里又剩下夫妻俩。
邵怡然看儿子,即使不白不嫩,还是越看越爱,“虽然不是小棉袄,但我现在觉得儿子也挺好的。”
“当然,有了嫡长子,至少母亲能放心。”
也是啦,古代传宗接代的观念很重,得有儿子,将来才有人送终。
能让老人家高兴的话,先生儿子也可以,反正现在已经证明,他们夫妻都身体棒棒,她养好身子之后可以继续生。
这时,医娘跟奶娘进来,笑说:“见过黎大人,黎夫人得休息了,两日没睡,得好好缓一缓,把月子坐好,以后怀孕也比较轻松。”
黎子蔚也不管有人在旁边,就在邵怡然额头上一亲,“那你好好休息。”
一下子,房间空了,只剩下炭盆劈哩啪啦的声音。
邵怡然睁着眼睛,她刚刚完成两世人生的伟业,很兴奋,不想睡,要不是现在是半夜,她就要敲锣打鼓告诉整个黎家——本姑娘当娘啦。
这个过年,邵怡然在坐月子,因此什么人都没见到,不过趁着生子这个大功劳,她终于在黎老爷子来看她那天,委婉的开口了。
黎老爷子知道她要珠老姨娘时,神色很温和,“蔚哥儿让你开口的?”
“是孙媳妇自己想要的。”
“姨娘是下人,不过海珠又是你公公的亲生母亲,你要怎么对她?”
“孙媳妇跟她当朋友,大家一起爱着康哥儿。”
黎老爷子听就笑了起来,“好,好,好,这答案不错。”
当长辈当然不行,会让黎子蔚跟自己都变成笑话,但当成下人,又很奇怪,明明是黎子蔚的亲祖母,所以她觉得当朋友就好。
黎老爷子回去后没多久,珠老姨娘就带着一个箱笼过来了,脸色非常喜悦,但又显得战战兢兢。
“我这里欠一个人,”邵怡然微笑吩咐道:“以后你负责照顾康哥儿,给他洗澡,整理房间,可做得来?”
珠老姨娘连连点头,“奴婢做得来,谢夫人。”
她也知道孙媳妇生孩子了,听说很健壮,本想来看看这小娃儿,可自己的身分根本不配过来,没想到刚才老爷子突然要她收拾东西,说腾语院这边少个人,让她过来伺候,她作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突然成真,只觉得天天念经,菩萨总算开眼了,这黎家有什么差事比照顾自己的曾孙更好?
至于庄氏,她是典型遵从三从四德的妇人,虽然黎宗三对她不好,但她总觉得那是自己的丈夫,珠老姨娘既然是丈夫的亲生姨娘,来到这边,自己能对她好一点就好一点。
一个祖母,一个曾祖母,下午闲暇,就是给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描花绘样,一做就是一个下午,康哥儿一个小娃娃,衣服已经好几个抽屉,甚至都做到春衫上了,比邵怡然这个亲娘的衣服还要多。
元月十四,邵怡然正式出了月子,隔天早上便打扮起来,描黛眉,上胭脂,换上朝阳银凤,金累丝双雀花裙,配了一套白玉头面,裹上貂裘这便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子坐得很好,虽然院子中积满雪,她却不觉得太冷,见枯枝上停着几只小雀,全部挤在一起,她想,天气应该是冷的,只是自己没那么寒。
松鹤堂的花厅上,黎翠娟一看就扑上来,“堂嫂,你可以出门啦?”
“是啊,快不快?”
黎翠娟抱着她,表示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