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追寻祖谱仍然是皇家人,但没了爵位,没了俸禄,不是普通人又是什么?只是今日是好日子,能拿出皇家对牌的,都还是放了进来。
礼官眼见时辰差不多,大喊一声,“新人立位,一拜,拜天地。”
在嬷嬷的搀扶下,顶着厚重凤冠的新娘子手拿喜结朝外拜了一拜,也不敢弯太低,万一凤冠掉下来,那就好笑了。
“二拜高堂。”
再拜。
“夫妻交拜。”
我拜。
“送入洞房。”
啊,总算完成一半了。
这时候,新郎是不能亲自送的,亲戚这么多,跟着女人走成什么话,于是接下来便由王府的嬷嬷接手,小心翼翼扶着平王妃朝平王所住的晴岚院去了。
喜房自然一直有人来,其他的王妃,郡王妃,国公夫人,还有江东的妻子小齐氏,江山柏的妻子长孙氏,还有长公主的女儿,长郡主,郡主……好多好多,王府的叶嬷嬷一直在旁边提点她,这是谁谁谁,这又是谁谁谁,然后江瑾瑜的四个妹妹也来了,江友柔,江易柔,江觅柔,跟江瑶柔,都是小姑,得好好打招呼,但人真的太多了,夏兰桂连小姑们的脸都没看清楚,就又被介绍另一个县主夫人之类的。
还有,二嫂长孙氏怎么那样胖,不是在山上出家三年才回到京城吗?还是说怀孕了?想再看一眼好确定,但却找不到人了。
都不知道应酬了多久,有个大娘子来说,准备开席,请各位贵客可以上席了,房中这才安静下来。
江瑾瑜的大丫头初一过来替她拿下凤冠,“宴席至少要一个半时辰,王妃先歇歇,奴婢去端些点心过来。”
夏兰桂心中欢呼,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她肩膀好重,肚子又饿。
不一会,初一又敲门进来,手上捧着四种点心,咸的是绣球干贝,四喜饺子,甜的是桂花定胜糕,枣泥锅饼。
夏兰桂实在很想全部吃完,但又想,万一话传出去,说平王妃很好吃,那可怎么办,她可不想刚刚过门,就丢江瑾瑜的脸。
于是捡了一个干贝绣球,半块枣泥锅饼,剩下的只能含泪拜拜。
呜呜呜,吃了一点,更饿。
古代的婚礼对新娘太不友善了,像现在,她一个人在房中饿着肚子枯等,江瑾瑜在外面大吃大喝,太不公平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初一,许侧妃跟孙侧妃去哪了?”
快要进大门时,还看到两顶粉红色的轿子在路边等,可后来她出来踩瓦片时完全没感觉到这两人,因为礼官只说“请平王,平王妃……”,都没提到许侧妃跟孙侧妃,两个大活人呢,礼官不可能没看到。
初一恭谨回答,“王妃进大门后,两位侧妃就由嬷嬷陪着,往自己的院落去了。”
夏兰桂只觉得问号,她以为四人会一起拜堂呢——若不是为了这个,干么跟着同一天过门啊。
王府的叶嬷嬷笑说:“王妃不用奇怪,侧妃就是侍妾,哪有那个福气可以跟正妃一起行礼,现下恐怕都已经梳洗完毕,自己在吃晚饭了。”
她心想,自己要是许侧妃或者孙侧妃,肯定七窍生烟,规矩就是在说“你们不配”,到底为什么要同一天过门哪,王府长吏真是天才,这种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太阳完全下山了。
刚刚进房时,还看得到阳光穿过梅花窗,把青砖地晒出一条一条阳光,越来越斜,越来越斜,然后不见了。
从黄昏到入夜,也不过就是一会儿。
叶嬷嬷燃起了烛火,桌上一对龙凤烛,窗边一对百子烛,把房间照得很明亮,象征好事成双。
夏兰桂心想,差不多也戌初了吧,宴席应该散了。
仿佛在回应她似的,不远处又传来喧闹声。
高嬷嬷喜孜孜的说:“平王过来了。”
她先前想“快点回来,快点圆房,我要吃饭”,可现在人真的就在不远处,却突然害羞起来,来不及说什么,高嬷嬷又把凤冠放回她头上,盖上喜帕,眼前只剩下大红色。
格扇开了。
扑通扑通,夏兰桂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叶嬷嬷带头,“老奴祝平王,平王妃,早生贵子,多子多孙。”
几个丫头跟嬷嬷连忙跟上,“祝平王,平王妃,早生贵子,多子多孙。”
“赏。”
江瑾瑜身边的随身管事连忙打开袋子,拿出一个又一个塞得满满的大荷包,房中每个丫头嬷嬷都有,一个也没落下。
月圆连忙捧高盘子,盘子上一根金色的喜枰。
江瑾瑜带着微笑,用喜枰挑起盖头——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他们要成立一个家,一起携手过一辈子。
养伤虽然辛苦,但想到夏兰桂对自己一番情意,就觉得很值得,他原本以为自己只会娶一个门户相当的妻子,然后平凡一辈子,可是她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她虽然不在眼前,但看到信也甜得很。
叶嬷嬷笑咪咪的,“请平王,王妃一起来喝合卺酒。”
江瑾瑜携着妻子的手走到铺了金丝红巾桌子旁,打开用红绳系的两月干葫芦,把酒注入,两人缠着手臂,各饮一边。
仪式结束后,叶嬷嬷笑咪咪的收好物事,笑着说:“天地配合,成双成对,夫唱妇随,万年富贵。”
另一个宋嬷嬷很明显的暗示,“平王,王妃,吉时已到,老奴们就在外面,平王跟王妃要什么,喊一声就是。”
夏兰桂只觉得脸都红了,又害羞,又期待,肚子不饿了,她的心里在放烟花。
下人都退了出去,江瑾瑜替她把凤冠拿下来,笑说:“可重了吧?”
“还好。”
扑通,扑通,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拉着她坐在百子床上,夏兰桂又想看他,又不好意思看他,想想,偷看一下无妨吧,没想到一瞄,两人视线对个正着。
夏兰桂连忙低下头。
江瑾瑜低低的笑,,“王妃怎么不看本王一眼。”
扑通,扑通。
哎喔,小心脏快跳出来了,糟糕,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她觉得自己全身在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王爷大妾身一岁,以后可得让着妾身些。”
“好。”
“妾身也会当个好妻子的。”
“好。”江瑾瑜一点她的鼻子,“你我夫妻,不用称我为王爷,也不用自称妾身,说‘你’跟‘我’即可。”
“那……那我从善如流啦。”
江瑾瑜见她全身发抖,觉得可爱得不行,于是把她搂过来,亲亲她的额头,“不用害怕,本王会很温柔的。”
“我……不怕。”
江瑾瑜自己解了衣服,又替她解了,小心翼翼扶着她往后倒去。
夏兰桂心想,很温柔吗?应该是吧,至少她觉得挺好的,虽然很难形容,但她知道自己是被珍惜着的第三次时,她想到,江瑾瑜之前在信上说,自己已经恢复了,而且恢复得很好。
当时总是半信半疑,怕他是为了怕她担心才这么讲,现在她知道了,他不是说客气话,他是说真的。
他不但恢复了,还恢复得……相当好,非常好,超级好。
隔日起来,就是入宫拜见皇太后跟皇后。
礼法,礼法,夏兰桂饶是全身酸痛,还是打起精神来,在夏天穿着繁复的宫服,跪跪跪,拜拜拜。
皇太后没有特别给什么,但却当着宫女跟嬷嬷的面给了她一块牌子——可以不用通传,随时入宫。
二十年前,怀王保住她儿子的王位,二十年后,平王救了她儿子的性命,她是后宫女子,不能干政,金银财宝什么的又不足以表达感谢,于是想出这个方法,“哀家老了,就喜欢看年轻的孩子们亲亲热热,以后你每个月初一进宫跟哀家一起吃素,皇后也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