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翠堤不知情吗?若不知情,那么药方从何得来?春恩将她视如姊妹,她怎么能对春恩下如此重手?
“难道是……”倏地,他想起贺春恩毒杀霍晓涛的药物,是从崔姨娘手上取得的事。
崔姨娘是苏翠堤的婆母,苏翠堤对她毫无戒心,崔姨娘若经由苏翠堤之手对春恩用药,春恩根本毫无防备。
好个崔姨娘,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歹毒!
在药材包里放置入过量的寒性药材并不成罪,就算被揭穿了,以误用为由便可脱身,可若长期服用,却会使女子宫寒血虚,不易受孕。
想来是因为看见才华横溢的春恩锋头已盖过霍碧山,若又子息盈满,霍腾溪必定更加器重大房。
崔姨娘身为女子,却不乐见女子出锋头,真是可悲又可笑,“还有别的事吗?”他按捺住胸口狂窜的怒焰,沉声问道。
“还有一件事。”见霍晓涛神情似乎不悦,周韶安有点犹豫地道:“我是无意间听见的,没什么特别重要,但又觉得有那么点不寻常……”
霍晓涛撇过头,望了他一眼,“什么事?”
“是这样的。”周韶安立刻禀报他无意间听见之事,“昨儿在城西的富来酒肆,我身后的位置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名叫梁发,是个热衷驯狗的地痞,酒过三巡,他提到去年中秋是事……”
霍晓涛觑着他,眼底写着一个“说”字。
“这梁发说去年中秋,他收了钱,带着他驯养的十几条大狗窜入秦月园,破坏霍府的赏月宴,不知这事……”
他话未说完,霍晓涛目露精芒,“是真?”
“他说得煞有其事,不像有假,去年中秋霍府的赏月宴确实移师秦月园,不是吗?”
听着,霍晓涛沉默不语,若有所思起来,有人付钱收买梁发,让其纵犬窜入秦月园破坏霍府的赏月宴?那是谁付的钱,目的又为何?
那天他早早离席,之后便传来有恶犬冲上亭台,贺春恩不慎自亭台上跌落,性命垂危的消息。
若大狗乱窜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么发生在贺春恩身上的是意外,还是……
“你能从这个名叫梁发的人嘴里问到什么吗?”他直视着周韶安,那眼神像在说“不管行不行都得行”。
周韶安点点头,“可以,但需要些时间。”
“我只要知道一件事。”他眼底迸射出两道精光锐芒,声音低沉,“他收了谁的钱?”
多亏霍晓涛拨了三名天羽织的绣娘来帮忙,春恩提前完成了之前的订单,并一一交到客户手中,接下来,她开始设计永乐公主的嫁衣。
在相国夫人将这重大任务交付到她手中不久,相国府便派人送来公主的尺寸及一车的布疋,说是要提供她制作嫁衣所用。
相国府送来的布疋中,有两疋细腻光透的宫纱,是宫廷织造局所织,白净无瑕,光洁通透,一看就是极品中的极品,民间根本难得一见。
相国府送来的人说,这两疋白色宫纱是为了方便天羽织染整,做成需要的颜色以应用在公主嫁衣上。
可春恩一点都没打算将白色宫纱染色,她预备大胆的将西式婚纱跟传统的新娘凤袍结合,让永乐公主成为最特别的新嫁娘。
灵感犹如江海滔滔不绝,春恩只花了一个时辰便画好设计稿,并决定了所有质料跟颜色的运用搭配。
遇月小筑里看过她设计稿的人,都被她新颖特别的设计给惊呆了。
“春姨娘,您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呀?”
“是呀,这嫁衣的款式实在是太特别、太美了!”
“可不是?这后面长长的纱裙展开,一定很壮观。”
春恩看着小茉跟三名天羽织的绣娘,迫不及待地问:“你们觉得如何?都能接受吗?”
古代红主吉,白主丧,为了不让白纱成了忌讳,春恩将大量的红色、金色及银色运用在那袭长裙上。
主裙以旗袍领搭配高腰线,加上一条金银配色的腰封,裙摆犹如盛放的花朵般绽开,再配以曳地长纱,又为公主设计了一双银色绣鞋,以及头饰。
在看过永乐公主的度身尺寸后,春恩知道公主的身材属纤瘦高挑,以公主这与名模无异的美好身形,一旦穿上她设计的嫁衣,必然犹如一只优雅高贵的白凤凰,成为婚礼及婚宴上最吸睛的焦点。
“春姨娘。”绣娘玉枝由衷说道:“相国夫人便是喜爱春姨娘别出心裁,独树一格的手艺,将制作公主嫁衣的重任委托于您,我相信她一定会喜欢您的设计。”
“我也这么觉得。”小茉附和着。
就在她们热烈讨论的时候,好些日子没出现的苏翠堤来了,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姨娘,二太太。”看见十多天不见的苏翠堤,春恩一脸惊喜,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上下打量着苏翠堤,“你好久没来,我可担心死了,说要去看你,可是……”
“我没事了。”苏翠堤打断她,然后瞥了一旁的崔姨娘一眼。
“春恩呀。”崔姨娘淡淡一笑,“翠堤之前出疹子,所以才不敢让你去看她,否则要是把疹子传染给你,姨娘要如何向晓涛交代呢?”
春恩微怔,“你出疹子?”
苏翠堤点头,“是,因为怕传染给别人,所以一直待在屋里,也只让王嬷嬷侍候我。”
“原来如此。”春恩不相信她们婆媳俩的说法,但也只能半信,“那你现在都没事了吧?”
苏翠堤摇头,“没事了。”
崔姨娘温婉一笑,“春恩,翠堤知道你受相国夫人所托制作公主嫁衣,便心急着想来帮忙,如今退了疹子,总算能来了。”
“三太太不在,我确实是忙坏了。”春恩伸出手,热情真诚地握着苏翠堤微微颤抖的手,“二太太,很高兴你回来了。”
“福瓶,”崔姨娘唤着一旁的丫鬟福瓶,“快把汤呈上。”
福瓶手上端着一锅药膳,小心翼翼地上前。
“春恩。”崔姨娘笑道:“姨娘知道你们忙到脚不沾地,饮食未能定时定量,所以特地让人炖了一锅药膳给你们补身子。”
“谢谢姨娘。”春恩回头唤来小苿,“小苿,把锅先端进去。”
小茉答应一声,立刻上前接手福瓶端着的那锅药膳。
春恩眼底带着谢意,“姨娘,我们刚刚才吃了东西,肚子还撑着呢,稍晚再热来吃。”
“也好。”崔姨娘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送姨娘出去。”
“别,你忙吧。”崔姨娘委娩地拒绝了她,旋身便带着福瓶走了。
春恩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从今尔后,不管是崔姨娘、苏翠堤或是谁给你的东西都别吃,你的饮食我会让人为你准备。
前天晚上,霍晓涛一回府便对她如此耳提面命,她追问他原因,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叮嘱她三餐都要回承明院吃,即使是他不在的时候也不例外。
其实她现在也只有午膳是在小筑里打发,早膳跟晚膳都是回承明院跟他及子琮一起吃的。
昨儿中午,她乖乖地回到承明院用膳,厨房林叔的侄子林拓已帮她把午膳送至。
霍晓涛做什么总有他的理由,他不让她吃别人准备的东西,必然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
可是就连苏翠堤做的都不能吃,又是为什么?难道说连苏翠堤都不可信吗?思忖着,她不觉有点难过……
回头,苏翠堤正看着她,眼底有着藏都藏不住的愁色,可四目相对,她们却都同时地朝着对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