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所有事宜由霍晓涛着人一手包办,没让崔姨娘、春恩或是任何人插手。
夜宴当天,秦月园的楼阁亭台上灯火通明,仆从如云穿梭其间,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亭台上,霍家人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共十人在亭台上,一边享用着佳肴美酒,一边闲话家常,欢声笑语,天伦和乐,好不令人艳羡。
一旁,仆婢们勤快侍候着,一会儿送上甜点,一会儿斟上美酒,久未沾酒的霍腾溪也因为喝了几杯白酒而脸泛红光。
“老爷,看来你是醉了。”崔姨娘笑视着他,“可别喝多。”
“放心吧,我只是脸红得快,没醉。”霍腾溪说着,转头笑视着霍晓涛跟霍碧山,“晓涛、碧山,来,再跟爹喝一杯。”
霍晓涛举起酒杯,一旁的霍碧山见状,也立即举起酒杯。
“我跟碧山敬父亲一杯,祝父亲福乐绵绵,笑口常开,儿子先干为敬。”霍晓涛说完,仰头便喝掉杯中酒。
霍碧山看着,也赶紧地饮下。
今天的霍碧山有点心神不宁,不为别的,只因他还牢牢记着,去年的中秋就在此处,他是如何胆战心惊地趁着黑灯瞎火,人仰马翻之际,一手将贺春恩推了下去。
虽说贺春恩没死,但旧地重游,他还是莫名地有点心惊。
为此,今天出门前,他姨娘还不断对他耳提面命,要他千万警醒,莫有差池。
他原本想称病缺席的,可姨娘说霍晓涛都把礼送到了,要是驳了他的好意,恐怕会让霍腾溪有其他联想,认为他是因为眼红妒嫉兄长而不乐意出席。
就这样,他为了配戴霍晓涛送来的金丝云纹腰带,穿上自去年中秋过后便被他收在深柜之中的长衫。
“碧山,大哥也敬你一杯。”霍晓涛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笑望着他。
迎上霍晓涛的笑颜,不知怎么地,霍碧山觉得心直跳,他难掩慌张无措,快快举起酒杯。
霍晓涛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大哥希望我们兄弟和乐,从今以后不……”
话未说完,众人突然听见一阵疯狂急躁的狗吠声,个个脸上现出惊色,不为别的,只因去年中秋亦是这般场景。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十余条大狗冲上楼阁,在亭台上乱窜。
尖叫声四起,顿时灯火俱灭,一片漆黑。
黑暗中,脚步声、惊呼声、狗吠声扰乱了每个人的判断,没有人知道谁在哪里。
“这是怎么回事?”霍碧山回想起去年的事,一颗心七上八下,冲着黑暗中大喊,“来人、来人!”
突然间,有人拉住了他,他一惊,“谁?”
拉住他的人没有响应,只是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将他往后推。
“啊啊!这是……”霍碧山脚步踉跄,整个人向后仰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腰靠住了什么,但上半身已是悬空,他这才惊觉到自己被推到栏上了。
这情景、这状况……他太熟悉了!因为熟悉,他忍不住放声大叫,“啊,放手!放开我!”他像个害怕的小孩,“别、不要!”
霍碧山死命地抓住那扯着他脖子的手,那是男人的手,瞬间,他背脊一凉,一股寒气自他脚底往头顶窜,“不……别推我下去……”
突然,一道低沉的冷嗤传来,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她连求你的机会都没有,她以为你要拉住她的……”
听见黑暗中传来的霍晓涛的声音,霍碧山双腿发软。
“你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霍晓涛沉声问。
“我、我没有!你胡说什么?她是自己掉下去的!”霍碧山出言反驳,立刻就感受到霍晓涛的手往下加压。
“啊,不要——”两脚几乎要悬空,吓得他哇哇大叫。
“这群恶犬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吧?”霍晓涛冷哼一声,“说,你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霍碧山声音颤抖着,“你不能把我推下去啊!”
“谁看见我把你推下去了?”霍晓涛冷笑道:“人人都知道我分了铺子跟银子给你,咱俩兄友弟恭,我岂有害你的道理?”
“你、你……你敢!”虽看不见霍晓涛脸上的表情,但光是听着他冷厉的声音,再加上自己脚已悬空,已经让霍碧山吓到都快尿裤子了。
霍晓涛也不跟他啰嗦,一个扫腿让他连脚尖都构不着地,他整个人几乎都在栏外,只要霍晓涛放手,他必死无疑。
这下子,霍碧山全招了,“都怪贺春恩,是她把我逼急了,我才狗急跳墙!”他大叫道:“大哥,别推我下去,这一切都怪那个女人,是她……”
自白未竟,突然亮起一簇光,接着一簇又一簇的烛光亮起。
楼阁上不只霍晓涛及霍碧山两人,还有崔姨娘、春恩、赵媛、苏翠堤跟贞平。
崔姨娘让春恩跟贞平拉着,贞平捂着崔姨娘的嘴,从头至尾没让她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时,贞平松开了手,崔姨娘泪流满面,一脸的绝望。
霍晓涛将霍碧山拉了回来,霍碧山缓过神,看着母亲及所有人,顿时身子软乏,瘫坐在地。
崔姨娘抬起那不甘的眼看着霍晓涛,语调颤抖得厉害,“霍晓涛,你高呀……”
霍晓涛冷冷地看着她,“姨娘,刚才碧山都已经招了,您呢?”
“……”
“您做过的事,不用我一一细数提醒您吧?”霍晓涛唇角悬着一抹气定神闲的微笑。
崔姨娘看着在楼阁上的春恩等人,突然目光一定,停留在苏翠堤身上,不禁咬牙切齿地道:“苏翠堤,你胆子也忒肥大了,居然吃里扒外!”
“过去是媳妇无知,一直被蒙在鼓里,竟不知您与夫君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之事。”有着春恩撑腰,苏翠堤终于学会勇敢,“您认罪吧!”
崔姨娘知道自己中计,已无退路,笑看着霍晓涛,“霍晓涛,你想怎样?”
“姨娘,我没死,春恩也活着,过去的事也都过去了,我本已不想追究……”说着,霍晓涛顿了顿,黑眸中迸射出两道锐芒,“可你们母子俩却不知及时悔悟,一再进逼,为求个心安,我不得不出手,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霍晓涛,你……你陷害我跟我姨娘!”霍碧山缓过气来,咬牙切齿地吼着。
“碧山。”霍晓涛笑睨着他,“你可小点儿声,父亲才走不久,要是他听见,我可真救不了你们了。”
闻言,霍碧山语滞,“你……”
“废话就不多说了,”霍晓涛眉梢一挑,直视着崔姨娘,“姨娘,我给您两条路走,是您留下来继续陪侍父亲终老,放心,该给您的,我一毛都不会少给,但碧山他得离开霍家,出府自立门户。
“第二条路,你们母子俩都离开。”霍晓涛打断她,不给商量,“快,虽然我让人先将父亲带下去,但他什么时候起了疑心回来,我可不确定。”
崔姨娘不甘心,可事已至此,她没得犹豫跟选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沉沉呼出,目光一定,直视着霍晓涛,道:“你保证该给的都会给?碧山呢?”
“为了向父亲隐瞒你们的罪行,您尽管放心,我会做最好的安排以免父亲起疑心。”他说:“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人证。”
崔姨娘环视着每人,若有所思,须臾,低下头,又哭又笑起来,“想不到我等了这么多年,居然是这种结果。”
“姨娘,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春恩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愤怒及恨憎,“老爷信赖您,您也将他侍候得极为周到,从今以后,您便好生伴着老爷安享余生,含饴弄孙,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