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一点,程沛跟女儿的想法是一致的,既然有人从中指点,那就表示对方肯定是想把女儿扯进这件事里,至于对方想从女儿身上得到什么,不外乎就是那些能想到的东西罢了。
安远伯府的嫡女身分到底还是有一定身价的,如果再加上他程沛继女的身分的话,分量无形中就会更重,这是阿宁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现实。
即使如此,程沛也不会因此就匆忙间给女儿定下什么婚约,他的女儿值得更好的。而想得到他女儿认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所谓的认可,并不是将人娶到手就行了,想得到助力也不是简单将人娶到手就行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程沛慢悠悠地问出口。
“安远伯重病,将伯爷夫人拘了起来,世子亦重病,府里没有主事的人。来人是这么对我讲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
程玥宁对于生父并没有什么感情,一则他当年离开的时候她还太小,后来再见她已长大,又只短暂地生活过几个月,见面的次数有限得很,完全没有培养出任何所谓的父女亲情,她更习惯用安远伯来称呼对方。
程沛发出一声轻笑,轻转着手里的青色茶杯,笑道:“想必是那位伯爷夫人做了什么惹得安远伯动怒的事情。这位伯爷夫人的亲儿子与现在世子的嫡长子年岁相仿,若世子此时病重,说不得这里面还有那位伯爷夫人的什么手脚。”
程玥宁默默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程沛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女儿的头,道:“不管怎么说,世子都是你的亲哥哥,他的儿子也是你的亲侄子,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他们的情形,你若不去道义上就会惹人非议。对方估计也会抓着这点做文章,所以,既然他们找来了,那你就不妨跟他们回去。”最后他又补了一句,“别怕,有爹呢。”
程玥宁闻言就是一笑,俏皮一歪头,道:“我没怕,我知道爹不会不管我的,而且——”她顿了下,伸手在自己腰上拍了拍,“我有它。”
程沛看到她系在腰间的那把剔骨刀,也忍不住跟着一笑,也是,他这闺女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她是能上山搏虎的女力士,当年战乱流离中,他和妻子有时都还要靠着这小丫头护持呢。
况且阿宁只是心眼直,喜欢直来直往,不耐烦那些曲里弯里的东西,并不表示他家阿宁就是个脑袋长草的蠢货。
就算他家阿宁真是个蠢货,那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好歹她还有他这个父亲在后面呢。
想他程沛虽然并未出仕,但他也有三五好友,也有出仕的学生,这点出手的人自然也是心里清楚的,若非阿宁身上有利可图,根本没有必要拉她入局。
见父亲一时无话,程玥宁便自顾自地说出自己的打算,“城里的铺子我不打算卖,我不在的时候就暂且租出去好了。”
“你自己的铺子,自己做决定就好。”对于那些俗物,程沛向来是不插手的,她们母女两个都是理家的好手,完全不需他操什么心。
“嗯,”程玥宁点头,“我下午再回去一趟,把我的随身衣物用品拿回来,然后托中人看顾铺子,到时让他们来书院缴租金就是。”
“可。”程沛表示没问题。
程玥宁往堂屋的方向看了眼,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几分,带了几分吐槽地说:“我估计我娘也不想见那些人,我就不让他们过来打扰了。”
程沛看着她笑了笑,伸指在她额头弹了一指。
“爹——”好的不跟娘学,弹她脑门儿学得贼溜。
最后,程玥宁自己替自己叹了口气,略有些蔫蔫地说:“我知道您跟我娘一向是不怎么担心我的,所以我也不特意搞什么离情别意了,东西拿回来后我就跟那些人上路,早去早回,我真的不太喜欢京城那个地方。”
听女儿这样说,程沛笑而不言。
傻闺女,只怕你这京城去的容易,要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别怕,老爹会视情况捞你的。
跟父亲喝了个下午茶,程玥宁也就没在山上再做耽搁,打算直接下山撑船回家拉东西,找中人委托房子租赁事宜,顺便找人到富江客栈通知安远伯府的人到山下接她。
撑着小船一路顺风顺水地回到了肉铺,然后开始打包东西。
左邻右舍的人看到了就有过来打听的,一听说程小老板要进京,铺子暂时不开要租出去,顿时都炸了,一时间闹哄哄的,甚至都没等到程玥宁去找中人,便有人直接找上门来表示自己想租。
程玥宁就让对方找个中人过来,她得先打包东西。
于是等她该打包的东西都打包到小船上的时候,中人也按照她的要求跟承租的人拟好了契约,她看了看没问题,就签了。
签完了契约,又将一些不准备留下、承租者也用不上的东西便宜处理给街坊,她这才找人去富江客栈送信,让老管家到书院所在的南山山下等她。
之后,程玥宁就划着自己的小船一路又回了南山。
等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完,时间已到申时,天色尚亮,程玥宁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在书院住上一晚再走的时候,就见她老娘直接提着一个包袱走过来。
“呐,你的行李我给你打包好了。”陶二妹将包袱塞到了女儿手上。
程玥宁的心情一言难尽,这真的是亲闺女的待遇吗?
陶二妹伸手摸摸女儿的脑袋,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地说:“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别让自己吃亏,还有早去早回。”
“哦。”好像她自己也没有什么离情别意,果然还是亲母女。
看女儿好像一副状况外的样子,陶二妹的心火蹭一下就蹿了上来,忍不住又往她脑门戳了一指,“看你这傻样儿,真的不知道你那两个哥哥是不是把年龄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最后还要你这个傻姑娘去给他们撑腰,真是两个不省心的废物。”
好吧,老娘的言语打击面挺广,她还是什么都不说了,毕竟都要走了,临走前还顶嘴,好像不太好。
嘴上虽然是满满的嫌弃和埋汰,但陶二妹还是跟丈夫一路将女儿送到了山脚下,亲眼看着她登上了安远伯府的马车。
程沛并没有再多做叮嘱,该说的他已经都跟女儿说过了,在她周全不到的地方他会想办法替她周全的。
马车驶动的时候,程玥宁从车窗里探出头,朝着爹娘和小弟挥了挥手,大声道:“回去吧,我会早去早回的。”
看着载着女儿的伯府马车渐行渐远,陶二妹眼眶里的泪终于还是滚落了下来。
程沛轻叹一声,伸手替她揩去脸上的泪,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年幼的程昱不明白母亲为何而哭,只能笨拙地伸手替她擦,自己的眼眶莫名地也跟着红起来。
程沛见状,叹道:“好了,别哭了,你看昱儿都被你吓到了。”
陶二妹慌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拿脸挨挨儿子嫩滑的小脸,安慰他道:“昱儿乖,娘没事。”
程沛拥着母子俩转身往山上走,边走边道:“你也别太担心,阿宁从小在战乱中长大,是有大主意的人。”
陶二妹却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嘴里碎碎念着,“可京城那地方的人真的是太复杂了,阿宁这傻孩子,我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