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轻啄她润莹的鼻尖,轻描淡写地说:“在我眼中,庸庸碌碌的众生与牲畜并没有差别。”
宁馨猛然向后几吋。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一直知晓韩伟格的矜贵狂放,却没想到他已经偏执到骇人的地步。
“‘上帝是我的牧羊人,我必不致匮乏。’圣经诗篇第三十三章。”韩伟格若无其事地耸了耸宽肩。“你看,我并非第一个将人类视为兽类的先驱。你们所信奉的上帝已经早数千年将你们归类为牛羊畜生,而祂是你们的牧羊人,宇宙闲唯一的智者。”
他言语中以“你们”做为主词,犹如他已超脱了人种与动物的分类。
“那不同,上帝是上帝,你是你。”宁馨渐渐对他的论调感到心惊。
“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主宰、支配他人命运的人,就是上帝。”他气定神闲,浑然未将她逐渐累绷的表情放在心上。
她顿时顿悟,在韩伟格眼中,为了顾全整体局势的利益,牺牲几百、几千,甚至几万名小人物根本不算什么。
天知道她虽然不至于纯洁到相信人性本善、天下既均等又太平,然而视众生如刍狗的观点还是太狂故偏执了!
李白称他自己为--我本楚狂人,狂歌笑孔丘。
而韩伟格更胜李白一筹,即便连万物之神“上帝”,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
她突兀地跳下他怀抱,远远跨开两大步距离。“你好恐怖……你真的好恐怖!”
冷蓝色的寒意将他的瞳仁冻成两潭玄冰。
“回来!”他不乐意见到她缩回抗拒的硬壳里,一点也不!
她用力摇头,手心不自觉地摩挲着臂膀。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不,我想独处……我必须好好思考一下。”
“你开始把逃离我当成习惯了。ˊ他的语气掺加了警告的意味。
空气浮漫的曲张气氛蓦然增加压力,扩展成无形、无质的网。恍惚间,他的方向仿佛幻化成撒网的源头。宁馨一步步倒退,紧蹙着眉心,惨白的容颜毫无一点一滴的血色。
“那是因为你令人不得不逃避!”她振作起最后一丝尊严,扬足跑开使人窒息的氛围。
“我叫你回来!”震怒的低吼在她身后爆开。
颈后根根竖起的汗毛告诉她,韩伟格以惊人的高速欺近而来。门,就在两公尺之外。她想躲开他!即使明知无路可退,即使明知他擒缚得着,她依然想躲逃,越远越好。
“该死的你!”
距门框仅仅一步之遥,两只如同铐锁的手臂猛地围抱上来,瞬间挤干她肺腔内每立方公分的空气。
“咳咳,咳--”她无法克制地呛咳起来。
“你以为自己逃得到哪里去?”阴风怒吼的低喃声在她耳畔质问。
宁馨兴起阴森森的哆嗦。
“放开我。”颤动的部位扩及她的声带。“你答应过不强迫我,要我心甘情愿--”
“何必?我已经发觉你永远不可能心甘情愿。”凶猛的呢语有若闷闷的响雷。
她娇喘一声,身子突然被带了半圈,坚硬火热的唇重重掩上她,充满惩罚的意味。
她改变主意了。以前她盘算得太轻易,能抗争的就抗争,该放弃的就放弃,顶多充任他短暂而听话的玩偶娃娃。
然而,她错了!错在低佑了韩伟格,高估了她自己。即使她甘愿退化成没有反应的洋娃娃也不成,因为他不会允许!
她怕!真的怕!
“不要!”宁馨死命地推、捶、踢、打,甚至达颠狂惶乱的地步。
他索性将挣扎的佳人压抵向墙面,将她围困在石材与肉身、冰冷与沸腾之间。
“住手。”他知道自己真的吓到她。
“你到底还要耍弄我们多久?何时才能将其它人当成真的‘人’看待?”宁馨的发丝散了,心情乱了,颓丧的仪容映着她的溃决。
“别说话。别再惹我动怒。”他轻轻低喃,声音带有安抚的味道。
纤细的骨架子在他怀中显得如此脆弱,仿佛单手便足以断折。韩伟格已经测验出这朵粉雪百合的韧度,看似坚强的铁茎远比他想象中更脆弱。虽然他还不确定该如何栽植这朵小百合,可以想见的是,折断她旺盛的生命力绝非他的愿望。
环搂的臂膀越圈越拢,直到两人紧紧黏贴成一体,再也无所分隔。
冷汗从她额上滴落他臂弯。
一股类似温柔的情绪满溢于胸腔,暖热如温流。
他不能太心急。
“不要怕我--”喑哑的嗓音让韩伟格自己也感到讶异。
宁馨姣美的菱唇依然轻抖着,偶尔露出几颗玉米似的雪白贝齿。
看愤了他颐拾气使的狂态,现在的谦柔和顺反而使她不知道该如何应措。
“我以为……你喜欢我怕你的样子。”她抬高清弱的水眸。
“我改变主意了。”
密吻再度接管一切交谈,这回,带着迥异于以往的温存。
他横手一抱,拥着百合花坐回大皮椅。两人贴近彼此分享体肤气息,却没发生更进一步的亲昵,这是以往尚未出现过的诡谲现象。
她带着些许畏惧地审视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探出蛛丝马迹。
谁能揭开韩伟格完全无伪饰的面目呢?或者,他的面具太多层了,临到终了,连他也忘怀自己实质的脸谱是哪一张?
“我只说一次,日后不会再重复。这是你最后一次从我眼前逃开,日后不许再发生第三次。”他低下头,俊毅的鼻端触着她的鼻尖,坚定而专断的喃语掀起她全身的寒颤。“别忘了,我并没有勉强你,是你出于自主的意识决定和我交换条件。所以,一旦成为我的人,你一辈子也别想逃开,除非我容许。”
宁馨不愿吭声。
“告诉我,你需要什么?”他再靠近一些就能舔吻她的樱唇。
很耳熟的问题!宁馨莫名地觉得受伤害。
韩伟格总是在苛待过她,或宠爱过她之后提出来。莫非他认为给与姬妾要求的一切,就是最佳的补偿或回馈?
“嗯?”他轻声催问。
“……我想念考古队的同伴。”她迫切需要与俗世的正常人接触。
一根食指抬高她纤白的下颚,黑瞳看进她灵魂的最深处。久久长长的沉默,让人以为他不会给与响应了。
“我会叫人安排。”
ΩΩΩ
“小江!”欢欣的唤声从营地边缘传过来。
向晚时分,沙漠渐渐低转成凉爽宜人的温度,最适合进行挥汗挖掘的工作,考古队成员纷纷集合在营区中央,准备进行开工前的意见交换。
不期然的,久违多日的宁馨突然莅访现场。叽哩呱啦的惊喜声马上沸腾起来。
助教小江最接近她,差点被扑上来的考古队之花撞倒。
“哇!”他乐不可支。“欧阳,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现在才想到我们。”
“没办法,你们一点也不让人思念。我白天起床的时候不会想,吃饭的时候不会想,无聊的时候不会想,睡觉的时候不会想,就连翻到皮夹里面与大家的合照时也不会想,真的,我一点也不想念你们。”
众位队友打从心眼儿里舒畅起来,虚荣心得到满足。
她分出一只胳臂勾住第二位同伴的脖子。“哈啰,老石,难道您老人家从来没听过‘水士不服’这句成语?”
区区两个多月不见,印尼侨生就吃胖了几公斤。
“有啊!”石俊贤笑嘻嘻的说。“水和土本来就不能服用。这句话跟我发胖有什么关系?”
“胸无点墨!”她点了点侨生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