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径自沉浸在黄昏的柏树中庭,享受芬多精的滋养,而且拒绝响应那个叛徒的呼喊。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我一直叫你,你怎么不回声呢?”小女生俏生生的步伐进入她的私人天地。
“抱歉,我没听见您的召唤,布雷德。”她冷冷地道,依然合着眼。
“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青梅’。”布雷德叹息。
“为什么?”她终于按捺不住,瞪大圆怒的俏眼,被欺骗的愠怒从声音里表露无遗。
“我继续称呼你‘青梅’,正好提醒我曾经被你们主从俩诳得死死的,就像脑壳罩住布袋的呆头驴?”
“小姐,你不要这么凶嘛!我也是听命行事呀!”布雷德垮着可怜兮兮的小脸博取同情。
“哼!”她冷嗤了一声。“什么‘我家住上海’、‘过来韩先生这里帮佣’。”
“我的本籍真的是上海。”布雷德一脸无辜。“只不过我打小待在韩伟格手下做事,从没回过家乡而已。”
“还有什么‘专人教我学阿拉伯语和英语’。”她毫不留情地抬出布雷德曾经说过的介绍词,以其人之道还塞其人之嘴。
“您甭说,我被派到你身边之前,真的苦练了两个多星期的语言课耶!否则哪可能把上海腔的普通话学得这么活灵活现。”布雷德眼巴巴地寻求奖励。
宁馨瞪她一眼。“您到底几多岁了”就不信这么鬼灵精怪的厉害角色才十六岁而已。
“二十二。”布雷德惭愧地承认,随即又赶快邀功:“可是我能把十六岁小女孩扮演得天衣无缝,也是很不容易的,对不对。”
宁馨又哼了一声,脸儿一撇不理她了。该死的青梅兼布雷德!骗得她好惨。最气人的是,她明明知道布雷德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可怜无辜,犹有甚者,一肚子骗人同情的把戏更不知有凡几。可是,这丫头就是能表演得如此逼真自然,害人无法不心软,不忍心再过度诃责她。
“小姐,你就别生青梅的气了。”布雷德机灵得紧,眼见女主人有软化的迹象,立刻跳演回旧时的小女侍身分。“青梅发誓,以后不敢再欺瞒小姐了。”
“算了吧!”她才不信。“韩伟格为什么称呼你‘布雷德〔Blade〕?”
“因为我本姓‘刀’,全名叫‘刀青梅’。”布雷德皱了皱俏皮的鼻尖。“怎么样,这个姓很罕闻吧?”
“你喔!”她受不了地点了点小女生的额头,笑骂的语气却已表透出原宥。虽然青梅--宁馨还是习惯叫她青梅--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可是言谈举止仍然清俏可人,博人疼惜。
“韩先生正在找你呢!”青梅终于想起来意。
“我才不要见那个大骗子。”无名心火重新又蔓延开来。姓韩的超级卑劣,居然暗中安插他的心腹在她身旁。她就说嘛,难怪!难怪她人在台湾,韩伟格也能掌握她的行综。
“好吧!那我回他房里传话啰。”青梅故意磨蹭地走回去。“顶多叫韩先生亲自过来找你,反正他只是肩上中了一枪,腿部又没什么大碍,走几步路不会死人的!即使绷破了伤口,城里也有专属医生,随便缝一缝也就得了。”
宁馨恶狠狠地瞪住她。
这个该杀的小骗徒!
他们主从俩根本就是一丘之骆!
ΦΦΦ
宁馨蜷卧在他怀中,一如以往,倾听着令人安定的心跳。
怦怦、怦怦、怦怦……魔咒似的悸动,暂时抚平了万般愠火。以往总爱偏怪他贪欢,其实她自己也高明不了多少,无论事前多么坚持,到头来仍然无法抗拒他调情逗诱的威力。可是,该表明的立场终究得划分清楚,她不愿下半辈子屈就于黑市情妇的生活。
“我想回台湾一趟。”她昂起螓首,透过半合的眼睑觑量他的反应。
“嗯。”韩伟格淡淡哼了一声,也不晓得听进去没有。
“喂,我正在跟你说话!” 她气恼地翻了个身坐起来,重重敲了他的胸膛一记。
“哦?”他终于睁开眼睛,慵懒餍足地扫视她的晶莹肌理。
那双眼露骨极了,贪婪吞噬她暴露出来的每一吋粉肤。眼底深处一抹纯男性的满足感,提醒了她大半个下午两人交缠厮磨的旖旎。宁馨紧紧抓住掩护裸躯的床单,感觉自己从骨子里羞红到骨子外。
这男人!肩膀的轻微伤势可没有阻挠他寻欢的决心。
“我说,我必须回台湾一趟。”她耐心地重复一次。
韩伟格眼底的慵足立刻转换成警戒。
“不准!”他想也不用想。
“是吗?”高压的口气惹毛了她。“咱们走着瞧好了。”
宁馨跳下卧塌,开始捡拾散乱的衣物。
聪明的男人从不犯第二次相同的错误。过去一个多月,韩伟格已经掌握到她微妙的女性心事。欧阳宁馨排斥太专断横行的手段,因此,除非他打算再玩一次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否则最好更改与她互动的方式。
“你又想回台湾做什么?”他探长手臂揪回逃走的爱人。
“我的家在台湾,我的亲人在台湾,当然我也应该回台湾。”宁馨的心情有些烦闷,索性也气气他。
“了解了。”他慢条斯理地吮咬着她的香肩,直到清晰的红吻印浮现,宣告他的所属。“我会派人把你的亲人接过来,再依样画葫芦地盖一座你的家,保证你不会得思乡病,这么做你满意吗?”
韩伟格自有他一套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满意。”她咕哝。
“好吧!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才肯留下来?”久违了的问题再度被提出来。
“任何要求你都答应?”
“我曾经让你失望过吗?”他反问。
的确,就连她当初提出离开他的要求,他也变相地应允了。
“好。”既然有人卖大方,宁馨乐得狮子大开口。“首先,告诉我你是谁?”
他的身分之谜已经困惑了她许久。
“嗯……”韩伟格并未直接给与回答。
“我就知道你只是嘴巴说说,哄着我好听的。”姑娘她翻脸想走人了。
“等一下。这么没耐性。”他立刻将逃妻抓回原位,舒舒服服地安置妥当。“我正在揣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如果要论出身的话,就我印象所及,我是由五位特殊人物秘密抚养长大。”
“哪五位?”她眨了眨好奇清亮的杏眼。
韩伟格吐露五个名字,她着实倒抽了好大一口寒气。这五位大人物分别居住在全世界的五大洲,正好一洲一个。他们的共同点则是:都曾担任过该洲陆最强势国家的元首。
宁馨错愕透了天。不可能的!没有证据显示这五位重量级人物彼此相识,更别提共同培养一名男孩成人。
“总之,这五个人等于拢断了全球的政治势力,再加上他们各自拥有庞大的金钱背景,当我长成之后,自然而然接收了五人集合出来的精萃。”韩伟格轻描淡写的,仿佛陈述一个单纯的床边故事。
“他们暗中进行这项抚成计划的目的是什么?”她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那种老而不死的怪物还能想出什么好事?”他冷笑,眼眸深处一抹残酷又野蛮的闪光几乎吓住她。“中国历史中曾经出现慈禧太后与宣统皇帝的垂政关系,他们打的算盘不外乎如此。”
举凡一个人爬到最顶层,尝尽了权力的美味,要能舍得放手的人只怕微乎其微,非但如此,往往还渴望更上一层楼。而比“国家”更高一层的权力地位,当然就是放眼世界了。宁馨直觉联想到亚维斯塔的夺权野心。如果权势欲比亚维斯塔强烈的人产生“帝天下”的妄想,所造成的后果足以影响全人类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