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都是有眼色的,这县丞既然不好色,那就得找其他路子来讨好,其中林员外脑子最灵光,十七岁的年轻县丞想必还是有抱负的,于是说起朝和县的人物风俗,山上产什么,水中又产什么,居民大多靠什么为生,邻国来往的频繁程度,这正和薛文澜心意,便开口问了几句。
这一个晚上,众人总算摸清这年轻县丞想什么了,于是忙不迭的讲起朝和县的种种,地理山水自然不在话下,还有些比较特殊的风土人情,廖家寡妇是怎么撑起一个家,保住了廖家“朝和第一绣”的名声;蒋老爷又是如何乐善好施,年年都捐大笔银子给青云寺,好救济穷苦人。
这些,都是薛文澜想听的。
虽然出发前也看了朝和县的人物水土志,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哪怕念得再多相关资料,都比不上在地人一席话。
众人摸清他的想法,哪还有不宾主尽欢的道理。
薛文澜自然有他的意思,藉机告诉朝和县的官商,他来是为了主政,是为了让这里的居民过得更好,美女与金钱他没放在眼底,只要他们能明白,好好配合政务,自己在商务上也会给予一些方便。
他没酒量,于是只小饮一杯,自然没人敢不长眼的灌他酒,县丞大人以茶代酒?酒通通拿下去,换茶上来。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也算宾主尽欢。
薛文澜特意向操持的祝员外道了谢,那祝员外高兴得都快上天,他们做生意的最怕上头人捉摸不定或者过度贪财,这薛县丞不难讨好,想到以后做生意可以顺利些,哪还有人不高兴。
吃完饭,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回到官衙。当初师爷看中祝员外操办,就是因为祝家离官衙近,来往方便。
薛文澜洗了澡,酒醒了不少,只是茶喝多了,没什么睡意。
看到那张百子绣床,又有点出神。
不知道宋心瑶到哪了?算算应该已经到了京城近郊,花了二十几天南下,又花二十几天北上,不知道她还吃得消吗?牛嬷嬷跟大雅、小雅有没有好好伺候?
薛文澜打开抽斗,取出一个黑色包裹,布巾里面是一条浆坏的兔毛围巾,还有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
围巾,是六岁那年她给他的。
荷包,是十四岁时她给他的。
其实应该扔了,既然要断就断得干净,可是每次想叫下人拿去扔总还是舍不得,这两样事物丢了,他跟宋心瑶就真的再没有关系。
半晌,他又收起来放回抽斗,心想,也许再过几年,自己都会忘了这抽斗有着这两样事物,顺其自然就好……
“大爷。”登高进来,“刚刚收到消息,薛夫人已经进入太原府了。”
“那你替我去接母亲。”
“是。”
母亲身体养好后,宋家老太太就派车让母亲南下了—他的母亲终于离开宋家,不用再遭受那样的羞辱。
以后他会好好孝顺母亲,绝对不让母亲再受一点委屈。
第十章 那就和离吧(2)
四日后,周华贵进入朝和县,母子相见自然有一番欢喜。
周华贵眼中含着泪,“我们母子总算可以独立生活。”
“是儿子不孝。”
“怎么是你不孝呢,没事,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儿子带母亲去看院子,早早就准备起来,等着母亲入住,我原想自己打点,不过想着也没操持过这种事物,怕疏漏,所以请师爷的夫人打点。”
周华贵心情很好,“母亲也不是求富贵的人,有屋子、有床,那就很好了。”
母子俩一起进入内院。
秋天,院子开了菊花跟桂花,菊花清雅,桂花飘香,衬着凉凉的秋风,让人精神为之舒爽。
县丞的院子比不上宋家,但花朵错落有致,还种有可以拿来熬药的金茶花,据说是上上任的县丞母亲身体不好,大夫建议喝金茶花调养,喝了一两个月果然有效,整个人精神许多,所以种了不少。
薛文澜自己不喝,下人当然也没人敢采县丞的花来晒干,所以现在开了满团金簇,看起来十分富贵。
周华贵的是一进院子,三间大屋,师爷夫人很是细心,什么都想到,连桌子上的八仙盒都摆满迎宾喜糖。
周华贵笑得很开心,宋家老太太对她虽然疼爱,但发生那种事情又一直寄人篱下,不比现在靠着儿子来得理所当然。
这屋、这瓦,都是儿子给她挣来的。
这是一个寡妇最好的结果了,老天有眼。
周华贵看了一圈,终于想起,“心瑶呢?”难不成看不起她这婆婆,连迎接都懒了?
“她……”薛文澜想想,以后要一起住,总也瞒不过,于是道:“我们和离了。”
“和离?”
“她已经回京。”
“怎、怎么和离?”周华贵都傻了,怎么不是休妻,而是和离。
和离代表女方无错,那这样错的不就是她儿子了吗?
想说些什么,可儿子的脸色又不愿意多谈。
想想,原因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吧。祁大夫跟文澜说了实话,这孩子这样孝顺,又怎么能忍受宋家人。
只是怎么会是和离,应该是休妻啊……
但见文澜似乎不想再谈,于是打起精神,“没关系,以后娘给你找个好姑娘当妻,再找几个好生养的当妾,多生几个,让我们薛家热热闹闹。”
“儿子现在只想着专心政务,不想其他的事情。”
“怎能不想,你今年十七了,再过两三个月就十八了,好命的儿子都开始启蒙,以前母亲不好出手,现在母亲可要专心为你张罗,好好听母亲话,娶个贤妻,生几个胖娃娃给母亲抱那才是正经。”
远远的,传来一阵阵鼓声。
击鼓鸣冤?
薛文澜敛起神色,“母亲,儿子有公务要做。”
周华贵虽然有记忆以来周家就没落了,但她的母亲许玉却是许家精心教出来的,没钱请女先生来教,许玉就抱着女儿慢慢跟她说,所以周华贵不是完全没见识的那种乡下人,只是见识不大。
儿子去前堂后,她便好奇也跟着去看了。
击鼓鸣冤是大事,不少路人也会跟着到大堂看热闹,这么多人中间加一个周华贵,根本引不起注意。
击鼓的是一个花样少女,长得美貌又楚楚可怜,自称叫做丁香,说姨娘早年病死,母亲去年亡故,她跟爹两人相依为命,可亲爹前阵子病死了,叔叔一家来夺房子,宗亲偏袒叔:叔,让她把房子交出去。
丁香在大庭上啜泣不已,十分无助。
周华贵想起自己,当年夫君沉海,薛家远亲就抢夺房子,那县丞收了好处就把房子跟船主赔的一百两都判给了那不要脸的亲戚,没想到这样的人这么多。
薛文澜处事秉公,听得此事不合情理,便让人去把丁家的族长喊来,还有那个叔叔一家子也都带来,明日早上再开审。
丁香见县丞居然愿意接这小案子,磕头谢恩。
众人眼见明天才有戏,便各自散去。
周华贵对杜嬷嬷说:“你去打听打听那丁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可有婚配。”
杜嬷嬷连忙称是。
这丁香珠圆玉润,她看着实在喜欢,若是能给文澜当个妾室,一定可以早点开枝散叶,圆自己当祖母的梦。
晚一点杜嬷嬷回来了,说丁香家里没人了,也没婚配,被赶出来后,现在住在姑姑家的鸡寮。
周华贵一想就喜,让人去把丁香请来她的院子。这样的女孩子,给文澜当妾室再好不过,亲戚太多会麻烦,丁香这种孤女最好了,就算有什么不愉快也会因为没有娘家可以依吿井而选择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