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碍,多谢皇上关心。”他躬身作揖,随即领着易珞进太医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朕听禁卫回报说你被个姑娘给撞进湖里了。”易珞在上首坐下,神色关注极了。
夏烨沉吟了下,面似有为难地道:“……与其说是被撞进湖里,倒不如说是臣脚滑了,本该挡下她的,结果却累得她一起落水。”
易洛瞧他文弱的身形,也不想下他面子,嘲笑他是挡不住姑娘撞去的力道,转了话题,问:“所以是你把人给抱到太医馆的?”
“正是。”
易珞这下皱起眉,然俊朗好看的脸上竟带着一丝窃喜,“这可怎么办好?你这么做虽是救人,却也坏了那姑娘的清白……可知道那位姑娘是谁?”
夏烨将易珞浅显易懂的心思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回皇上的话,这位姑娘是臣的邻居丫头,是冠玉侯府二房的姑娘。”
“是阮家的姑娘……”易珞像是在思索些什么,眉头有些紧锁,再抬眼时有些欲言又止,“夏爱卿,虽说阮家姑娘的身份与你并不般配,但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你总不能毁了姑娘家的清白,还置身事外。”
夏烨脸上一沉。“皇上,那是危急之时,要是不将她抱上岸,她恐怕会——”
“朕知道,朕自然明白爱卿不会故意坏姑娘清白,必是抱持着救人的心态,可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就这样被你抱进怀里,又是在宫里出的事,你要是不娶了人家姑娘,朕要怎么跟冠玉侯交代?”易珞打断他未竟之言,神色凝重地道。
“皇上该是知道臣无法……”
“尽管如此,你还是该给冠玉侯一个交代,否则你是要逼阮家姑娘绞了发当姑子还是……”什么下场,他相信夏烨明白。“如此一来,不就让你的好意成了恶意,硬是抹煞了一条人命?”
夏烨垂敛长睫不语,似是对这安排有多么厌恶和不耐烦。
看在易珞眼里却教他不自觉地弯了唇角,一会才又语重心长地道:“爱卿就当多养个人,有何不可呢?”这些年来他一直无法拿捏夏烨的弱点,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桩事撞了上来,他怎能不好好利用?
半晌,夏烨才叹了口气,道:“臣听从皇上旨意。”
“好,既然爱卿都这么说了,那么朕就下旨赐婚。”易珞笑眯了眼,就喜欢夏烨明明厌恶不已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神情。
惊才绝艳的才子、权倾一方的首辅,他行事向来那般周全,让人完全没能有见缝插针的机会,如今能拿一个阮家姑娘扣着他,易珞只能说皇后这场赏花宴真是办得太好,往后只要夏烨对阮家姑娘不好,他就能藉此发作,靠舆论将他从首辅之位拉下。
“臣,叩谢皇恩。”夏烨只能跪下谢恩,垂下的脸,藏住了微翘嘴角显露的鄙视。
阮老夫人赶到太医馆时,易珞和夏烨皆已经离开,于是阮老夫人便赶紧带着阮岁年回府,然而人才刚到府,皇上的圣旨就到了。
适巧阮正气得知阮岁年落水的消息赶回府,刚好接了旨意。
在宫人离开后,冠玉侯府竟安静得静谧无声,毫无接了赐婚旨意的欢欣鼓舞,况且婚期还定在三个月后。
厅堂上,众人皆沉默着,而刚被阮正气叫回府的阮正丰,在得知女儿落水的消息后也没上前询问一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隅。
阮老夫人沉默良久,沉声问着,“岁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祖母说说。”
阮岁年垂着脸,将在赏花宴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完,却没说出皇上进太医馆时,她清楚听见了两人交谈。
她听出了夏烨的不愿和厌恶,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那时压根没仔细想,忘了这事兹事体大,可那时她除了向他求救又能如何?唯一的失策,竟是把他给撞进湖里。
只是不管她怎么想,她都不认为他是那般纤弱的人,怎么就教她一把撞进湖里,让事情演变成毫无挽回余地的境况里。
砰的一声,阮正气身边的条案硬是被他一击击碎,碎屑飞扬,“来人,立刻把大小姐和夫人给我带过来!”阮正气怒咆了声。
“你冷静点。”阮老夫人低斥了声,示意里外的下人退下。“现在就算把她俩找来又有什么用?皇上的旨意已下,你能不从?”
阮正气怒攒着眉,立即起身。“我现在立刻进宫,求皇上收回旨意。”
阮岁年直睇着他,不敢相信大伯父竟然要为了自己抗旨,哪像她的父亲就坐在一旁,似是这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充耳不闻。
“你敢抗旨?”阮老夫人骂道。
“能不抗旨吗?”阮正气气得脑门都生烟了。他没说出口的是,夏烨是众人皆知的断袖,好好的姑娘家嫁给他跟守活寡有什么两样?更别提近来皇上事事针对夏烨,尽管皇上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但那些言官分明就是皇后外戚。
皇上不过是立了个风向,让百官知道怎么做罢了!
“你要是抗旨,这侯府上下近百口人该如何是好?”阮老夫人又气又恼地质问。
要让岁年嫁进夏家她也是千百个不愿,可那是皇上下旨赐婚的,一旦抗旨,冠玉侯府承担得了后果吗?
“大伯父,我无妨的。”阮岁年忙出声道。
“你无妨,我不能!”阮正气觉得自己的脑门快爆开,尤其当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自个儿的女儿,他恨不得手刃她算了!
原以为不让戚觉过府这事就算揭过了,想不到戚氏竟还打着这如意算盘,硬是要将娃女嫁进戚家,还用了这般不入流的手段,他都恨不得休妻了。
他坚信没有妻子在后头布局,女儿是万不敢如此行事,两人是同罪,同样该死。
阮岁年感动不已,抿了抿唇,忍住哽咽,“伯父,其实嫁给夏首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是被迫嫁给狼子野心之辈。”
她想过了,能嫁给烨叔,说不定真是老天给的机会,如此一来,她可以彻底避开戚觉的纠缠,二来就当是她报答了前世里他的恩情。
再者,她要是不嫁,天晓得皇上那儿又要用什么方法整治烨叔,正是多事之秋,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再给烨叔添了麻烦。
“岁年……”阮正气嘴角一垮,觉得自己愧对她。
阮岁年笑眯眼,泪水在眸底闪闪发亮,觉得自己能得如此疼爱,真的足够了。
第五章 错过的两颗心(1)
皇上赐婚,夏烨三个月后迎娶冠玉侯府阮二姑娘一事,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闲嗑牙的话题。
市井里,百姓们热议纷纷、各种揣测,阴谋阳谋什么的全都出笼了,众人议论得太过忘我,压根没发现朝堂里,唐阁老的儿子兵部侍郎和工部的左侍郎因为贪墨双双入狱,还有长宁侯也莫名丢了差事。
实在是因为名动京城的断袖才子要成亲了,实在太教人热议,这几日更是有不少人窝在冠玉侯府外,就等着第一手消息。
于是在罗阁老的夫人上门时,消息瞬间如野火般燎过京城。
罗阁老的夫人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和成郡主,可说是当今命妇中身分最尊贵的,又是个全福妇人,能请动和成郡主当保山,可以想见夏烨对这门亲事,又或者说是对皇上赐婚有多么看重。
十日之后,夏家抬了足足一百抬的聘礼进阮家,京城百姓几乎为之癫狂,不管走到哪都能听见有人在议论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