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屋里,她拿起针线才刚要绣,附近一位大婶过来喊道:“莱安哪,我刚路过你家那几块田,瞧见你们家知乐怎么在拔田里的秧苗?那些秧苗出了啥问题讶?”
“什么,他不拔草拔秧苗?!”闻言,袁莱安惊跳起来,顾不得同那大婶再说什么,急匆匆跑到田里去。一到田边,就见他将田里的一小片秧苗都拔光了,她连忙大叫,阻止他再对剩下的那些秧苗伸出毒手。
“你给我住手!”他们金花村的稻作可二熟,这二期稻作才刚种下一个多月就遭了他的摧残,让她心疼死了。
赤着脚,弯腰踩在水田里拔草的裴念玦,听见她的叫声,不悦的抬起头来。
“你在叫嚷什么?”
“你还有脸说,你为什么要把那些秧苗都给拔了?”袁莱安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道。
被她指着鼻子责骂,裴念玦恼火的驳道:“我拔的这些都是杂草,哪来的秧苗?”若非为了早日积累到足够点数好换取那复原丹,他堂堂一个济王岂会来干这种低下的粗活。
她指着堆在田埂边上那些掺在杂草中的秧苗,忿忿道:“这些还有那些,都是秧苗。”
裴念玦低头看了看她指的那些秧苗,疑惑的问:“这些不是杂草吗?”秧苗和杂草在他眼里都长得一个样。
袁莱安心疼的看着被他拔起的秧苗,恼得骂道:“你竟然不认得秧苗,把它们当成杂草拔掉,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笨的人!”
“你说谁蠢笨?!”裴念玦愤怒的瞪住她,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般辱骂过。
袁莱安对他忍无可忍,一股脑的说出心中对他的不满,“除了你还有谁,不会劈柴也不会晾衣裳,连让你来拔草,你都能把秧苗给拔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自个儿说你还能做些什么?”
“我、我、我会……”我了半天,他却迟迟说不出自个儿到底会些什么,被她这么一骂,裴念玦才猛地发现,他似乎真的什么也不会。
他自幼在宫中锦衣玉食,有无数下人服侍,他什么都用不着做就有下人把所有的事给做好。每天有数十道的美味菜肴供他品尝,还有人服侍他沐浴更衣,天热了有人替他掮凉,天冷了有人替他备好暖炉,出门时有人替他抬轿或是驾车,有人碍了他的眼时,他只消动动嘴巴吩咐一句,就有人去替他惩治那人。
所以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镇日里四处寻欢作乐就成了。
最后,他恼羞成怒的济出一句话来,“我身分尊贵,岂是尔等贱民能相提并论的。”
袁莱安冷着脸泼了他一盆冷水,“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分,你现下也不过是一名村夫。”
“你……”裴念玦被她的话给惹怒,但下一瞬思及自个儿眼下处境,只能恶狠狠的磨牙,朝她撂下一句话,“等我回去时,我定饶不了你这该死的臭丫头。”
“我等着。”袁莱安没好气的回道。脱去鞋袜,下去将他给拽了上来,“你别再给我糟踏那些秧苗了。”明知不太可能存活,但她仍试圆将那些被他拔起来的狭苗给重新种回去,哪伯只要能多活一棵,等收成时就能多得一些稻米。
第2章(2)
裴念玦被她如此轻视,气得要发作,但瞥见她赤着双足踩在水田里,弯着腰顶着艳阳将那些被他误拔的秧苗一棵棵努力种回去,涌到喉头的怒火不知怎地蓦然间退了回去。
他不禁想到同样是姑娘家,以往他在京城里见到的那些名门贵女,个个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行住坐卧皆有下人服侍,而袁莱安却什么事都得自个儿做,还得照顾着姜家那几个兄妹。
他先前已从一零五六号那里得知袁莱安的身分,她在七、八岁时便被她亲生爹娘给卖到姜家,当姜知乐的童养媳。
七、八岁时他还是个调皮的孩子,四处撒野,她却必须伺候未来的公婆,照顾姜家一大家子的生活。挑水、喂鸡、洗衣、做饭、绣花、种菜、下田,样样都得做,每日忙得像个陀螺,不得安歇。
看着袁莱安脸上的汗水沿着下颚一滴滴淌进水田里,小心翼翼将被他拔起的秧苗一株株种回去,他生平头一回罕见的生起了一丝惭愧之心。
他想下去帮她,但思及适才她指论他的那些话,那丝愧疚跟轻烟一样须臾便消弭无踪。
他没再理会她,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赤着脚走回姜家,连鞋子都忘了拎回来。他累得腰酸背痛也懒得再回去拿鞋子,从灶房的水缸里舀了水冲掉脚上的淤泥,回到房里便爬上木榻歇息。
正要睡过去时,想到什么,他兴匆匆出声询问一零五六号,“我现在有几点了?”
“没半点。”一零五六号冰冷的嗓音回答他。
“你说什么?!”他霍地从木榻上坐起,质疑道:“我今天干了那么多活,怎么会没半点,你是不是在耍我?”
“首先,你今天做的那些都是姜知乐分内之事,与善行毫无关系;其二,你今天所做的那些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没做好你本该做的事还给姜家添了麻烦,累得袁莱安为了收拾你做的蠢事,得下田重新把那些秧苗给种回去。”一零五六号冷酷的提醒他。
“……”裴念玦难堪的捏紧拳头,若非一零五六号无形无状,看不见、摸不着,他早已一拳轰到他脸上。
他觉得自个儿简直是呆子,先前竟一时鬼迷心窍相信一零五六号所说的积满足够的点数就能兑换复原丹,回到自己的身子里。那些鬼话八成是一零五六号瞎编出来骗他,他决定不再傻傻受他所骗。
他重新躺回床榻上,不搭理耳边一零五六号响起的提醒声——
“你只剩下两个时辰的时间,再不行善,将降下惩罚。”
稍晚,种完秧苗回来的袁莱安,将手脚洗净后,她先吩咐姜薇薇和姜知平去菜园里摘些今晚要炒的菜回来,再回到堂屋,拿起针线重新绣着手绢。
刚绣完一对喜鹊,猛然间听见后头的房间传来惨叫声。
她被那凄厉的惨叫声给吓得没拿稳针,扎到了手指头,顾不得吮掉指头上渗出的血珠,她匆匆忙忙的循声来到姜知乐的房间。
一进去就瞧见躺在床榻上的人宛如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疼痛,脸孔狰狞扭曲的在床榻上翻过来滚过去,嘴里不停的发出惨叫。
“你怎么了?!”她被他那模样给吓着了,有些手足无措。
裴念玦全身上下时而犹如被烈火焚烧,时而又宛如被千万支利刃扎着,痛苦难当。
“住、住手、住手……”他痛得嗓音都嘶哑难辨。
“一天届满,你未曾日行一善,这是给你的惩罚,倘若明日你再不行善,天谴改造系统降下的惩罚将会翻倍。”一零五六号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当一零五六号的声音消失后,那剧痛也消停了,裴念玦两眼红通通的粗喘着气,此时的他吃人的心都有了。
一旁的袁莱安见他平息下来,不解的出声问道:“知乐哥,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阴鸷的回头瞪住她。
她被他那仿佛恶鬼似的眼神给惊得退了一步,下一息,想起眼前这人不是原来的姜知乐,她努力稳住心神让自己莫怕,抬起眼,一脸无惧的瞪回去。
“我看你方才似乎很痛,这种事先前也曾发生过几次,这是怎么回事?”以前的知乐哥可不曾这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