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语气中似有嘲讽之意,董慕妍不由想知道这究竟是谁,想来宫中敢如此说话之人也没几个,莫非是裴娴妃?
果然太后笑道:“娴妃,淑妃行事是比你机灵,你可要多学学。”
虽是笑语,但言辞亦有几分真切,裴娴妃一张脸更加青白,垂眉答道:“是,臣妾谨记。”
“娴妃姊姊最近脸色不太好,”淑妃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最近是觉得气闷,”裴娴妃道:“有劳妹妹挂心。”
“若真病了,请太医来看过才好。”太后道:“别拖久了,得当心啊。”
“多谢太后挂怀。”裴娴妃道:“臣妾方才听宫人通传,像是澹台公子到了,说了这半天话,可别忘了淑妃妹妹的娘家人。”
“浚儿来了?”太后本就十分喜欢澹台浚,此刻看到他就在殿门外等候,连声道:“快,快过来!”
澹台浚带着董慕妍快步上前,跪下施礼道:“给太后请安,祝太后福寿与天齐!”
“这位便是董家大小姐?”太后仔细打量董慕妍后道:“果然生得明丽,人如其名。”
“民女见过太后,”董慕妍叩首道:“谢太后夸赞,民女愧不敢当。”
“听说董小姐甚是能干,”裴娴妃道:“太后今日所穿凤袍便是出自你家的彩均坊?倒不比宫中尚服局所制差。”
“娴妃娘娘过赞了,”董慕妍恭谦地应答,“彩均坊不过助淑妃娘娘一臂之力罢了,尚服局制衣精巧,我等须好生学习才是。”
“今日给太后祝寿,各家贵女都献了才艺,比如永泠郡主方才就弹了一曲,不知董大小姐可准备了什么?”裴娴妃又道。
董慕妍一怔,古代的琴棋书画她一窍不通,只道:“民女无技艺可献,不过太后娘娘既然喜欢缂丝,民女准备了九十九种花色的缂丝帕子以贺寿诞。”
“哦?”太后立刻来了兴头,“什么样的帕子?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董慕妍奉上匣子,由太监呈给太后。
“九十九种花色的帕子?”裴娴妃眉间轻挑,“可别有蔷薇哟,太后最不喜啬薇。”
“娘娘放心,世间花色万千,独没选蔷薇。”董慕妍答道。
潘淑妃本有些紧张,一听此语,瞬间放松了一半。
“为何不选蔷薇?”太后笑咪咪问道。
“蔷薇有刺,太后寿宴之际,呈上此等花色恐不妥。”董慕妍答道。
太后点头,露出笑容,“没错,蔷薇刺人,哀家喜爱温和顺之物,你的心思很对哀家胃口。”
“太后,”潘淑妃道:“还是仔细瞧瞧这些帕子吧,若真好,也赏我们两块,沾沾太后的福。”
“好,”太后将匣中帕子一一取出观赏,“这红梅傲丽,函萏清雅,牡丹雍容,兰花娉婷,甚好!淑妃,你家浚儿得此贤妻,这桩亲事定得好!”
董慕妍垂下眉,心里滋味莫名,得到夸赞本该高兴,但“亲事”二字却让她尴尬。
一旁的澹台浚也不知是何想法,那沉默微笑的模样,恍若置身事外,这种场面也不帮帮忙。
“咦?”太后忽然怔了怔,自匣中取出一个人偶,“这是何物?”
匣中哪儿来的人偶?分明只有帕子而已………董慕妍不由迷惑。
四周诸人纷纷看了那人偶一眼,霎时皆脸色大变。
“这是……”裴娴妃尖声叫道:“巫蛊之术!”
董慕妍恍然大悟,对了,在人偶上写以生辰八字,再扎针下蛊,不就是古代惯用的诅咒之术吗?可她进献的匣中为何会有此物?
有人想陷害她,要置她于死地吗?她初入宫廷,哪里会有什么仇人?这一切,大概是冲着潘淑妃来的…
这样的事,她从前在电视上也不知看过多少回,但冷不防轮到自己身上,她脑子顿时懵了。
“太后,这……”潘淑妃紧张地站起身。
“这人偶上写着戊寅年,十月初七……”太后看向两人,“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这是……这是臣妾的生辰!”裴娴妃立刻哀叫道:“怎么这人偶……是在诅咒臣妾吗?”
“诅咒你的人偶怎会混进了董大小姐进献的匣子里?”太后凝眸。
“太后,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潘淑妃道:“好端端的,董大小姐为何要把一个诅咒娴妃姊姊的人偶塞在这寿礼匣子之中?这不合常理啊!”
“的确有些蹊蹉。”太后微微颔首。
“太后,您要替臣妾作主啊!”裴娴妃的泪珠倏地落下,“也不知是谁人想害臣妾,使了这样阴毒的法子,臣妾虽不信怪力乱神,不怕它真伤了臣妾,但心里难免觉得委屈。”
“太后!”澹台浚上前一步道:“方才入宫时随身所带物品,皆由管事公公清点过的,肯定无碍才能入内。这人偶也不知何时被人悄悄藏入这匣中,还请太后派人明查!”
他一直默不作声,董慕妍只当他不管自己,谁知关键时刻,他竟站出来替她说话。
眼前的情形有些混乱,董慕妍也手足无措,还好身畔有他。
她的一颗心瞬间定了下来,有他在,不论如何总有了个依靠,不论他究竟靠不靠得住,哪怕是孤木浮萍,对她而言也好。
“此事哀家定会彻查,”太后道:“不论始作俑者是何意图,终归打搅了哀家的寿宴,扫了哀家的兴,哀家定不会轻饶!”
“太后……”裴娴妃啜泣道:“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还请董大小姐暂时不要离开宫中,毕竟东西是从她匣子里搜出来的,想必总有些缘故。”
这话的意思,是要押她吗?董慕妍心里咯噔一声,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思绪混乱。
她会因此死无葬生之地吗?若这样就被冤枉死了,她这辈子也太凄惨了。
这一刻,她都忘了什么是害怕,她的身子是僵的,手是冰凉的,足下微微不稳,好不容易才强撑着,不至于跌倒在地。
“就让董大小姐暂且住在哀家这偏殿里吧,把屋里收拾出来,等事情查清了再说。”太后发话道。
还好,没被立即打入天牢,只软禁在太后这宫里,也算不幸中之万幸。
看来太后确实偏爱潘淑妃,言语之中给足了潘淑妃面子,手下亦留情了。
董慕妍偷偷看了澹台浚一眼,见他的双眸中满是安慰她的神情,他悄然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衣袖,像是要替她掸去微尘。
难得他有如此亲昵之举,虽然她与他尚不算太熟悉,但这片刻却全无唐突之感,如同微风钻入窗楼,她的心得到和缓。
暂得安然,她已满足。
永康宫果然是太后所居,处处奢华,就连偏殿这间软禁她的屋子也十分华丽,屋内烛炭充足,暖和舒适,董慕妍觉得自己不像被关押,倒像在宫里享福。
第二日,澹台浚来看她,想必他是得了太后的特许才能进来,太后偏爱潘淑妃一派,可见不虚。
“公子,”董慕妍微笑道:“外面的侍卫可有为难你?”
“太后都没说什么,他们敢说什么?”澹台浚亦笑。
“娴妃娘娘大概不会高兴的,”董慕妍道:“她也没派人阻止公子吗?”
“太后宫里,娴妃还管不了。”澹台浚道:“不过听说她昨日已连夜到圣上面前哭诉过了,她近日恰好身体不适,便更有由头疑心被人诅咒。”
“圣上怎么说?”董慕妍有些紧张。
“圣上只怕太后不悦,”澹台浚道:“其实一切还看太后的意思,毕竟是太后寿宴上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