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破口,应该还不足以为患。”虽说她知道入冬后的杭州会进入另一波雨季,但绝对没有入夏那波来得凶猛。
“不,今日那叔去堤防那儿看过了,他说昨儿火烧船时,船只撞上了码头几处堤防,堤防出现裂缝,可能是之前被炸出破口时就有了,如今倒是得想法子赶紧修补。”
“那就赶紧修啊。”嘿,堤防要是溃堤一段之后,恐怕往后整段都会塌,其中凶险连三岁小孩都懂。
“我今天口头跟同知说了,他说他会看着办。”
尹挚翻了个大白眼,随即霸气地道:“你去找人手,我让那叔带人去调灰浆,所有的开销找我拿!”
晁枢引不禁被她逗笑。“你是担心别人不晓得你银子多?”
“我就是财大气粗,喜欢拿钱砸人,这点小钱,我砸得起。”尹挚白了他一眼,上下打量着他,酸溜溜地问:“对了,晁大人与郑姑娘交好,说不准让郑姑娘出手就能一劳永逸呢,哪里需要我展现财大气粗。”
晁枢引被她气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自从我怀里的人变成醋桶,我可是再没与她见过面,你提那人做什么?”
“唷,那你得赶紧去跟她见上一面啊。”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待我回来,这屋子就泡在醋里头了。”
尹挚懒得理他,话题一转,问:“殿下呢?打昨儿个你就没跟我提他的事,他也没到我这儿来。”
“一个要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让外男进你的院子?”
“外头那堆外男该怎么办?”纤白的长指往门外一指。她的护卫可不少,熟面孔的约莫七八个,不怎么熟的还有二十几个,每晚都要轮值守院子,总不能要她把人都给撤了吧。
“往后有我护着你。”
“呵,你先办妥你的差事再说。”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而是简昊衍太老奸巨猾。”斗嘴归斗嘴,可说到要紧事她也正经起来。
“反正你要记得,不管怎样,躁进乃是兵家大忌,咱们按部就班,引君入瓮就好。”
晁枢引勾起唇角,不自觉地往她唇上一啄,吓得她险些尖叫出声,杏眼直朝门外望,庆幸所有人都背对着门,要不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见人了。
“你别闹了,快让我起来。”大白天的,还未成亲的两个人腻在一起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再一会。”
“你没差事干了吗?”
“不急,时候未到。”
“你还会卜卦了不成,放开我啦。”她咬着牙根,细声骂道。
“再一会。”
确定挣不开铜墙铁壁之后,她只好幽幽地道:“你至少把门关上。”
晁枢引瞧她一眼,放开她要去关门时,她像只狡兔般一溜烟地跑回房去了。
“我会吃了你不成?”他喃喃自语着。
门外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认为……不会的话,郡主跑什么?
第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2)
大雨不停,半夜,尹挚被雨声给吵醒,她闭了闭眼,披了件夹袄走到窗前,推开一缝,看着廊外雨势,没来由的心里头隐隐不安。
这雨是不是太大了点?
北方入冬之后会下起雪雨,随着冷意慢慢凝成雪花,轻柔地落在身上,可南方的雨像撒豆子似的,砸得屋檐叮咚作响。
北方少有这样的雨,也不知道河水是否会暴涨,不知道会不会冲过堤防?她心里忖着,今晚正是十五,会涨潮……
不再细想,她将多静给唤进房里,替她梳发,搭着斗篷就打算往外走。
“郡主,三更半夜的,你要上哪去?”多静不解问着。
“没要上哪,你去把庞定找来。”
多静没辙,只得去把庞定给找来。
“庞定,你带几个人去码头附近看看河水是否有暴涨,再看看晁大人是不是也在码头附近。
“是。”庞定应了声便离开。
“小姐,你是怕码头出事,又怕晁大人已经赶往码头了?”
尹挚应了声,进偏厅等消息。“从未遇过这么大的雨势,晁枢引引定也会去码头查看,可是也不知道那段堤防撑不撑得住这雨势和河水的冲刷。”
水利这方面的事她懂得不太多,凑巧他昨晚提到堤防的状况,缝隙都还没上灰浆,河水
加上雨势是极有可能让堤防整个溃堤。
简昊衍是江南人,他自然清楚江南入冬的雨势凶猛,要是因此设下这计谋,那真的是个天杀的王八蛋!
这是在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要是整段堤防都塌了,淹没的范围有多大,她根本想也不敢想。
想来,简昊衍要的不只是粮,他要的是整个南方的动荡,只要朝廷处理不当引发民怨,他再煽动人心,将流民汇整成军,那将会是杀向北方最锋利的刃,因为不管如何,朝廷都不能对百姓用兵。
“人心向背之机,闲不容发,一或失之,噬脐无及。”她喃喃念着。
“郡主?”多静不解唤着。
尹挚摇了摇头。“没事,也许只是我想太多而已。”
她总是易向坏处想,可也因为往坏处想,才能比旁人早一步找到解决之道,先做最坏的打算,才能无所畏惧地往前冲。
她静下心思索着,看着雨势,等着庞定归来。
然而,过了半个时辰,有另一名护卫先行回来。
“郡主!”护卫浑身湿透地单膝跪在偏厅门外。
“如何?”她快步走到厅门口。
护卫欲言又止,神色犹豫。
“说!”尹挚紧握着粉拳,喝道。
护卫吸了口气,一股作气地道:“我等随庞大人到码头时,堤防已经塌了,听说晁大人早就到了,为了避免堤防整段被冲毁,所以差卫所兵在堤防边堆卵石和沙袋,结果河水冲过堤防时,他反被一旁堆积如山的卵石和土堆给埋住了。”
尹挚愣愣地看着他,雨下得太大,她听得不够真切,想再问,却发不出声音,身旁的多静急问道——
“人呢,可有赶紧把人给挖出来?”
“堤防边黑灯瞎火,堤防又塌了一段,又是水又是土的,乱成一团,庞大人立刻就冲到左左千户和杜千户那边合力找人,可水一直冲,根本分不清晁大人到底在哪,而且堤防怕是稳不住了,要是全塌了,恐怕……”
尹挚突然呜咽了声,急急吸了一口气,朝外头喊道:“备马车,我要到码头!”
“郡主,不成,太危险了!”
尹挚蓦地扯下挂在腰间的腰牌,直接丢给护卫。“带着皇上给本郡主的通行腰牌上卫所,调出所有的前后卫卫所兵,动作快!”
护卫不敢多作停留,立刻领命而去。
“郡主,你留在这儿等候消息就好,码头让我去!”多静赶紧拉住往外走的尹挚。“郡主,你信我,我一定会把晁大人带回来!”
“多静,我不能不去……我不能不去!”她喊着,泪水已经夺眶而出。“雨那么大,那么冰冷,他被埋在之中,说不定还被卵石给压着,你要我怎么沉得住气在这里等?我不行!”
多静想劝她,但她也清楚这当头是劝不住了。
郡主对晁枢引的心,她看得最明白的,以往那些护卫总说晁枢引疼惜郡主较多,可没人懂郡主这个人,凡是他人待她一分好,她都会还上十分,而晁枢引那般宠溺疼爱,她怎可能不倾尽一切给予?
“好,咱们走!”多静抓着她的手往外而去。
马车在暗夜大雨中急驰,身后跟随着尹挚身边所有的护卫。
待一行人来到码头边,车夫便拉紧了缰绳,高声喊道:“郡主,水淹过来了,前头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