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郡主背不得《女诫》……”颜伯从身后的嬷嬷手中取了一本书,慎重交到尹挚手中。“这《女诫》是老太爷要老奴特地找出来的,郡主照抄就成。”
尹挚彻底傻眼,只因她跟在祖父身边,祖父从不曾要她看什么《女诫》……祖父这是拐着弯斥责她败德失贞吗?
可她这事不打紧,横竖祖父再怎么气,她还是亲孙女,晁枢引就不一样了,祖父对他可是半点顾忌都没有。
“颜伯,烦请您在祖父面前替晁大人说上几句好话,好歹晁大人是带着皇令办差,祖父再恼火也得给晁大人留点颜面。”其实她想说的是给晁枢引留下小命,别真的把事情闹大,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老奴知道,来人,送郡主回房,没有老太爷的命令,不准随意踏出院子。”颜伯还是端着和蔼的笑容,下达尹贤的命令。
尹挚只能无奈地拖着牛步回院子,一整个晚上辗转难眠。
天色朱亮,尹挚便让多静到大厨房拿些食材,特地熬了碗鲜鱼粥捧到尹贤的院子前。
守在院子前的不是颜伯,尹挚便仗势欺人,硬是闯进院子里,规规矩矩地站在屋外候着。
“郡主,老太爷让您进去。”颜伯踏出屋外说着。
尹挚笑眯眼,赶紧端着鲜鱼粥入内。
“祖父,今天厨房里有条大白鱼,所以我就让人杀了给您熬粥,您尝尝。”她说着,将鲜鱼粥放在桌上,随即恭敬地站到他身旁。
尹贤睨了她一眼。“献殷勤也没用。”
“孙女孝敬祖父,怎会是献殷勤?这是天经地义。”
“得了,你是为谁来的,当我不知道?”念归念,尹贤还是尝了一口粥,味道还是如记忆般鲜甜。
他这个孙女,从小就是头野马,要她乖乖坐下做女红学厨艺,她最是坐不住,可那时她爹刚去世时,他病了一场,这小丫头就跟在她母亲身边学厨艺,就为了给他熬煮鲜鱼粥。
平常要得她煮一顿饭菜,或是得她一件衣袍,都要看她心情,哪像今日,有袍子还有鲜鱼粥,实在是收买得太明显。
“祖父怎能这么说?晁大人是朝廷命官,奉皇命下江南,要是在祖父这里出了什么岔子,皇上那儿可不好交代。”
“了得,没在朝为官,倒也学得满口官腔了。”尹贤神色不快地将调羹放下。
尹挚可怜兮兮的抿起嘴,轻扯着他的袖角。“祖父,做错事的人是我,您又何必如此?尽管罚我便是,何必为难他?他手上还有许多事要办,杭州有段堤防在修筑,我还得帮他调米粮,咱们不能在这里担搁太久。”
“咱们?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男人在一块说咱们?”尹贤本是抱着几分逗弄她的心思,可他现在是真的动了肝火。
“祖父!您明知道当初我跟他已经论及婚嫁,只不过因为他没了记忆才搁下,要不是如此,我和他早就成亲了。”
“不管怎样,你俩就是还没成亲,可你却与他……”尹贤突地顿住,实在是没脸再往下说。
尹挚小脸微微发烫,可她都花了这么多功夫做了这么多事,哪能没拿到一点甜头就走?
“祖父,要不您让我见他一面就好,让我瞧瞧他。”按捺着羞怯,她硬是扭着他的袖子撒娇着。
“瞧什么瞧?他待在我这儿会少了胳臂断了腿吗?”
很难说呀……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走到他后头开始捶着他的肩。“祖父,我听说昨晚他和您对招了,可他那什么身手,跟您怎么比呢!他定是伤着了,所以我就想,瞧一眼也好。”
“放心,待你们要离开衢州时,保证他完整无缺。”尹贤哼了声。
这丫头,为了晁枢引真的是十八般武艺全都出笼,以往要她按个两下就说手没劲,如今倒是敲得很带劲!
第十一章 晁枢引被软禁(2)
“祖父,我衣袍给了,您也穿了;我鲜鱼粥也熬,您也吃了,您怎能一点人情都不讲?”尹挚不满了,火气也冒出来了。
“你这是跟我翻脸了?”尹贤凉凉瞅着她。
尹挚小嘴振了又抿。“祖父,我预定在衢州只停留三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尤其是晁枢引派了暗卫出去搜人,所以……”
“他跟我说了,这事我也能替他作主,横竖要真搜到人了,让暗卫直接带过来,交给两个千户审问。”
尹挚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问:“他跟祖父说了多少?”
还能跟祖父提这些事,表示他并无大碍,而且昨儿个许是跟祖父聊了不少。
“一个姑娘家过问朝廷要事做什么?”
“祖父,人还是我要他搜的呢。”她好歹出了点力,难道就不能多知道点内情,好让她知道怎么应对?
“是,功劳一件,要真破了案子,回头跟皇上讨赏去。”
眼见祖父一副没得商量又油盐不进的模样,她知道再待下去也不可能从祖父嘴里问出什么消息,只能悻悻然地离开。
“这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尹贤啐了声,捧起了鲜鱼粥慢慢品尝,谁知道下一回得等到什么时候才尝到。
说来也巧,当天下午,暗卫来禀找到其中一人,而且就在衢州附近。
“直接把人押过来吧,这是你家头儿说的,人要是押过来就交给你们两个处置。”尹挚边揉着手边说着。
讨厌,这《女诫》的字也未免太多了些,祖父心真狠,竟要她一天抄十遍!
“郡主见到头儿了?”左旭诧问着。
“没,是我祖父代传他的意思。”她托着腮道,杏眼从左旭身上扫到杜获身上,想了下,喊了声,“杜获。”
“郡主有事吩咐?”
“嗯……没事吩咐,只是有件事想问你。”
“郡主尽管问。”
“知府设宴那天,你进知府的外书房做什么?”尹挚问话同时,一双杏眼眨也不眨地直瞅着他。
左旭闻言,不由也盯着他。
就见杜获神色不变,不疾不徐地道:“是知府带我进外书房的,讨论有关头儿要跟知府调粮船的事。”
“喔,对,头儿确实是那天跟知府大人调粮船。”左旭不假思索地道,又面带不解地问:“郡主怎会突然问起这事?”
“没什么,只是碰巧瞧见,问问罢了,没事了,你们下去吧。”尹挚松活了肩头后,又拿起笔来开始抄《女诫》。
待两人离开之后,多静才问:“郡主怎么没跟奴婢提起这事?”
“后来发生很多事,也就忘了说了。”
刚才,她试着向杜获套话,杜获的反应让她起了鸡皮疙瘩,他如果真的没撒谎,神情和表现都是正常的,但如果他撒谎……那就太可怕了,偏偏她心底又信不了他,谜团是愈滚愈大了。
“既然都过这么久了,郡主突然问起杜获,莫不是在怀疑什么?”多静从小就跟在她身边,自然清楚她不会随意找人搭话的性子。
“也不是怀疑,只是有时候总觉得有些事太巧合,太过理所当然就显得刻意牵强。”
“郡主指的是昨晚的事?”
尹挚把笔一搁,垂睫思忖。多静说了,祖父是先到院子里找她,后来才找去晁枢引的客房,可是她的院子离客房有点距离,祖父没道理一开始就起疑,而且马上杀过去。
然而从院子到客房,祖父竟来得那般快,等于毫不迟疑朝客房而去,总觉得是有人刻意领着祖父过去的,否则不会那么快。
而能够在客房和院子之间走动的唯有左旭、杜获和她的护卫,所以她很合理地选择怀疑杜获。可是姑且不论是否跟杜获有关,揭发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