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仿佛穿过雨帘刺入晁枢引的耳里,教他放慢了速度,回头望去,果真瞧见她正霸策马赶来,浑身都湿透了!
“尹挚,你在搞什么!”他怒喝着。
“我才想问你在搞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你竟然……”好不容易策马来到他身旁,话都还没说完,他已经脱下身上的披风往她身上一裹。
“你一个姑娘家,浑身都湿透了,你是不想嫁人了不成,还是想赖上我?”晁枢引脸色阴鸷,黑眸噙着冰冷的愤怒。
她身上的衣料柔软,一旦被打湿,身子的线条就瞧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还能瞧见她肚兜的系绳,而她就这个模样在大街上跑,他只要一想到沿路的男人都瞧见她这模样,他就光火。
尹挚怔怔地看着他,委屈的滋味苦涩地蔓延着。
她这么担心他,他却用如此刻薄的字眼骂她,和刚刚他在水榭时的神情大相迳庭,仿佛厌恶她是他镂刻在骨子里、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习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追求她,为何与她约定?
“郡主!”多静这时赶来,立刻驱马来到两人身旁。
“把你家主子带回去。”晁枢引冷声道。
“我不回去!”
“尹击,你不回去,那来这儿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才想问你,刚刚那巨响是什么声音,你又要去哪里?”将委屈地心情暂时收起,她问着他的行踪,好让自己可以放心。
“那是堤防塌了的声音,雨下得这么大,得赶紧瞧瞧,要是溃堤就糟了。”
“你去也没用!这时候得先由知府调派衙役前往堤防,再视着情况让堤防边的百姓撤离,你倒不如先差人回衙所,调出卫所兵也好。”
“我已经让杜获跟着知府去调派衙役,让左旭回卫所调兵了,我去是要先看看情况如何,一会人到齐了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在堤防边只会制造麻烦,最好现在就给我回去。”
晁枢引始终沉着脸,不容抗拒地道。
尹挚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压下了想跟他一道去的念头,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郡主!”多静喊了声,临走前不忘狠狠地瞪了晁枢引一眼。
异枢引看着主仆俩离去的身影,叹了声随即策马朝堤防而去。
到了城南郊外,他沿着堤防跑,水流蔓延,愈往前走水势越发汹涌,等他来到破口处,发现堤防塌处约莫有两丈宽,吊诡的是,河水并未冲过堤防。
他坐在马上,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破开的堤防上。
当晚动员了不少人拿沙包暂时将破口堵上,不久便有人送来热食,还挨家挨户地分送也让在堤防边的人都能在夜雨中取得一丝暖意。
所幸雨到上半夜就停了,晁枢引亲自走完整条堤防,确定破口只有一处后才折回,一回来才知道送来热食的是那韦守。
“晁大人,这破口得要赶紧补上,若再来一场雨,后果不堪设想。”那韦守看着堤防眉头微皱。“这堤防也破得太奇怪了些……”
“那爷也这般觉得?”
“卫所的粮库被烧之前,邻近粮库的堤防也曾破口过,当时也是破得很不自然,任谁看一了都觉得古怪。”
“粮库被烧之前?”晁枢引狠攒起眉,恼恨卫所的指挥使都已经锒铛入狱了,还是没将所有细节交代清楚。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甫进卫所时就去看过烧毁的粮库,却意外发现烧毁的粮库里根本没有粟米的痕迹,也就是说有人瞒天过海,以为偷了粟米之后再放把火就能毁尸灭迹。
可这一段堤防并未靠近任何粮库,离杭州城也有一段距离,让这里塌了一处,到底是何用意?
“是啊,不过要修补倒也快,我那儿有现成的一些石材,阿挚已经让人连夜去找工匠,如此应该可以赶紧处理妥当。”
“她……倒是心细如发。”
“确实是,她说要是等上报到朝廷,一来一往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再者阿挚说,要用的银子全都算她帐上。”他不得不说,他这个女儿真的是比男人还要爽快,教人欣赏极了。
晁枢引扯唇苦笑着,是啊,就如她说的,她什么都没有,银子最多。
等到现场处理差不多了,晁枢引在天色微亮之前回到卫所,泡过澡后沉沉睡去。
不到正午,他就又起身前往堤防,惊人的是,现场已经出现多位工匠,而所需的材料都已经运到开始动工。
看来,有钱确实相当好办事,这是头一次他发现铜臭也有铜臭的好处。
这一忙,直到掌灯时分他才打算回卫所,然而路经那府时他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下了马,让庞定传话要见尹挚。
这次尹挚倒是够爽快,允了他去团圆阁见她。
然而她没在书房,而是让多静传话直接要他进内室。
一进内室,就见她连袜子都没穿,光着脚丫,毫无坐相地倚在榻上,神色冷冷的,浅呷了杯中物一口,才开口,“辛苦你了,晁大人。”
“郡主心思灵敏,行事周全,多谢郡主相助。”
“我又不是帮你,我是帮助百姓。”
“我代替百姓感谢郡主。”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代替百姓感谢我?”
晁枢引微眯起眼,直觉此刻的她有点怪,话语比往常刁钻,口吻比往常刻薄,就连神情都比往常冷上几分。
忖着,他闻到了酒味,不禁怀疑她在喝酒,而且可能是个酒品不佳的人。
“不管怎样,还是多谢郡主相助,就不打扰郡主歇息了。”
“站住。”尹挚冷声道,一口饮尽酒,替自己又斟了杯。“给我留下,看我喝酒,这是我要你做的其中一件事。”
晁枢引攒起浓眉,不知道这任务到底是简单还是困难。
“看郡主喝酒?”
“对,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我喝酒。”她像个汉子,潇洒地一饮而尽,向来爱笑
的眉眼此刻像是被冰冻般没一丝人味。“便宜你了。”
“是吗?”怎么他不觉得是件好差事?“不管怎样,酒喝多伤身,郡主还是拿捏着分寸较好。”
“放心,我酒量好得很。”
他瞅着她饮酒的豪迈样子,不由道:“郡主是在借酒浇愁?”
他开始怀疑是否自己昨晚口气太差,冲撞了她,教她心里不舒服,可真要他解释,他也嫌多余,尤其这件事他也是有恼意的。
一个姑娘丝毫没有姑娘家该有的样子,行事莽撞,也不想想她都被人瞧光,要是在京城,她恐怕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不,我是开心。”话落,她扯出一抹虚假的笑。
晁枢引没辙,只好拉了张椅子在榻边坐下,看她一杯接着一杯喝,脸上漫漫浮现红晕,有神的杏眼逐渐无神,几上的酒壶已经空了两只,他眉头不禁拧了起来,想劝却不知该如何劝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三只酒壶都喝空了,他松了口气,心想应该可以走了。
“多静,再拿三壶!”尹挚喊道。
“郡主,够了,别再喝了。”瞧,身子都晃了起来,还喝呢,一个姑娘家喝酒喝成这德性,像话吗?
“你是谁?”她眯起迷离的杏眼,问着。
晁枢引闭了闭眼,不想跟个酒鬼对话,要往门口走时,一只酒杯朝他砸来,他反应迅速地退开一步避开,回头怒瞪着她,却听她道——
“说,你到底是谁?”
晁枢引突地扯唇笑了,很好,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他看她喝酒了!她不仅酒品差,还会发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