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孩子都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女孩只有十三,最小的是八岁的男童。
这么晚了,詹姆要带孩子们去哪里?为什么是这四个孩子?那不曾见过的一男一女又是谁?此刻她内心充满疑惑,一种不安油然而生。
待詹姆等人走了一段路后,安智熙蹑手蹑脚地从隐密处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尾随跟踪他们。
他们一行三大四小,竟一路朝着石狮塘的方向而去。
当他们到了码头边上,有个男人驾着一艘接驳小船在候着,詹姆将四个孩子交给同行的男子,男子便领着四个孩子上了小船。
詹姆同孩子们挥挥手,孩子们也向他挥手道别,两边都离情依依。
詹姆跟那女子就这样站在码头边上目送着载运孩子跟男人的小船离开,直到船影渐渐隐没在夜里的海上。
这时,詹姆跟同行的女人转过身来,并朝着她藏身的地点走来。
她文风不动地隐身在暗处,甚至屏住了呼吸。
他们越来越近,近到她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
“这次的孩子很漂亮,李老一定会很满意的。”女人说着。
“听说大员那边很缺人……”詹姆问。
“没错,那女孩再一阵子就能找相公了,价钱应该不差。”
就在他们经过时,安智熙看见詹姆的脸。那是詹姆,却又不像是詹姆,他脸上见不到平时的温柔和善,仿佛戴上一副阴沉可怕的面具。
他们在说什么?谁是李老?为什么需要漂亮的孩子?大员是安平的古名,他们要将这四个孩子偷渡到那里做什么?那女子说那十三岁的女孩很快就能找相公,还说她价钱不差……
喔不!他们在贩卖孩童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她误解了什么吧?詹姆本来就会做为媒介,引荐适合的孩子到一些商家或店铺去做事,或许、或许这次只是要将他们送到远一点的地方罢了。
即使安智熙在心里不断地安抚自己、说服自己,还是压不下内心的不安、疑惑及不知名的恐惧。
此时,她想起不久前安智秀说的那番话——莫非安智秀知道什么?可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不直接跟她明说,而是如此的隐晦?
慢着!该不是安家也有分吧?天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号一声。
若真如此,也难怪安智秀不让她去圣母之家了,他是担心她发现事情真相吗?就在她脑袋里的疑惑都快糊成一片之际,码头边上出现另一道人影。
那人往刚才小船离去的方向看着,然后解着绑住一旁小船的绳索。
见状,她紧捱着各种现成的掩蔽物快速地移动以更靠近码头,当她越靠越近,那人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楚了。
赵北斗?
她心头一震,怎么赵北斗也出现在这里?喔对,他是码头工人,这儿是他的地盘呢。
只见赵北斗解开小船,然后跳上去,快速地划桨出海,不一会儿也消失在黑夜的海面上了。
她全无头绪,编不出一张完整的网。
现下的她不能跟着出海,那有相当的危险性,她得冷静思考对策,她得想想该从何处着手。
安智熙告诉自己千万别慌。如今她应该先回家,然后明天走一趟圣母之家,探探雇姆的虚实。
回到梅府后门,安智熙轻敲门板三下。
这是她跟春月的暗号,她出门前,吩咐春月戌时五刻在这儿候着她,帮她开门,可如今都已经过了亥时。
虽说让春月多等了一些时间,但她想春月应该还候着,不敢轻易离开。果然,她听见门闩移动的声音。
门开了,她开心地迈开步子进了府。
“春月,让你久……”就在她涎着笑脸准备跟久候的春月赔声不是时,她看见的是一张严肃又毫无笑意的脸。
她呆住不动,心跳却急促起来。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虽是夏日,梅意嗣的脸上却覆着厚厚一层寒霜。
“我……”她像是半夜跟朋友偷溜出去兜风,回家时却被老爸逮个正着的未成年少女,
“我不是有跟你说过吗?今天跟我大哥……”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语气严厉,“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我跟大哥聊得忘我,一时没注意时间,就……”
其实她跟大哥安智秀的饭局早就结束,会如此晚归是因为她去了蕃坊,接着又去了石狮塘。当然,这些事都不能告诉他。
她去蕃坊的事已惹出风波,害他替她受了十戒尺,而且……她曾在石狮塘被地痞追赶,若不是他及刻救援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要是他知道她又去了这两个地方,肯定会臭骂她一顿。
当然,她也可以向他解释,但在事情真相未明,且安家可能也有嫌疑之前,她实在无法对他说些什么。
因为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低下头,诚心实意地道歉了。
“对不住,让你担心了。”她说。
“谁说我担心了?”梅意嗣等得有点恼了,忍不住说了言不由衷的话。
他当然担心,若不是担心,他不会在这儿喂蚊子。
她抬起脸来望着他,不解,“你不担心,在这儿做什么?”
他浓眉一皱,有几分羞恼,“当然是等着教训你。”
她愣住,木木地望着他。看着他一脸生气却明显虚张声势的神情,她一点都不觉得他烦或是讨厌,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暖心。
“喂。”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是不是终于喜欢上我了?”
“什……”他陡地瞪大眼睛。
“从前你根本不太管我的。”她说:“我同大哥出去,再晚回来,你都不曾问也没有异议,就算我以前喜欢你的时候,你也好像感觉不到,连亲密的时刻都是那么淡漠,为什么现在你……”
“以前喜欢我?”他眉丘微微隆起,有点懊丧。
“是,你感觉不到吗?”她拥有原主大部分的记忆,很清楚原主对他的情意。
“现在呢?”他直视着她,“现在不喜欢了?”
她微顿,思索了一下。现在不喜欢吗?不,她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他吻她、拥抱她……甚至对她有非分之想时,她都不觉得讨厌。
她知道这表示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并且接受他。
只是,有时她会怀疑那是她自己对他的感觉,还是原主遗留下来的。
当他替她受过时,她会感激,也会难过;当她看见他背上那可怕的伤症时,她感到心痛、心疼。
这些应该都是她喜欢他、在乎他的征兆吧?
慢着,刚才不是她在问他吗?怎么现在她倒让他给问傻了?
“明明是我先问你的。”她有点气恼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注视着她,那在幽微光线下却闪闪发亮的黑眸,仿佛两个黑洞般将她吸入、吞噬。
“是。”他语气坚定如钢,“我终于喜欢上你了。”
她还未能反应过来,他已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犹如迅雷般的吻上了她。
“唔!”她本能地想用她学过的擒拿术或是防身术对付他,可手才一动,那念想便没了。
见鬼,他的吻一次比一次精进,一次比一次热情,教她几乎无招架之力了。
不妙,她真心觉得他只要再加把劲……她就会彻底沦陷了。
“唔……不……”她用力的别过脸,双臂撑起,隔开了他。
他一把攫住她的腰肢,有点恼恨,“为什么不?”
“我、我还没……”她得想个拖延战术,“我怕。”说着,她一脸可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