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宣点点头,不语。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只要女子未婚,皇帝想封谁就封谁,可是贺齐宣是自傲与自卑的综合体。
自傲自己有战功,勤政爱民,是人人称颂的好皇帝。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管不住人们眼中的惧怕,管不住人们眼中的怜悯。
康明杓是第一个不怕他,也不可怜他的。
直接封她位分,万一她不愿意呢?可是又觉得笑话,他是一国之君,要一个女人难道还要她同意?
贺齐宣考虑着,御书房十几个人服侍,却是安安静静,只有秋风吹送入窗的声音。
一会,自傲战胜了自卑贺齐宣可是堂堂天子,不用看人脸色。
“来人。”
王贵连忙答应,“是,奴才在。”
“封康明杓为美人,不,婕妤吧,入住星阑宫。”
王贵内心惊讶,外表却是不动声色,“是。”
康明杓一个秀才的女儿,居然可以成为婕妤?!东瑞后宫分为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世妇又分婕妤,美人,才人。婕妤,那可是正三品。文武大臣看到她,有一半得行礼的。
有时真的是命,中书令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孙女送进宫,皇上也很赏脸给了充媛这么高的位分,结果赵充媛却是个没胆量的,见到皇上就害怕颤抖,惹得皇上不快,中书令没讨好到皇上,反而惹怒皇上。
康家把康明杓送入宫,原只贪图五十两银子,没想到她合皇上的眼缘,以后就不是粗使宫女了,而是康婕妤。
星阑宫虽然久没人居,却是个不错的地方,而且后宫只有皇后跟淑妃,这康婕妤要是争气生下皇子,这辈子可就不得了了。
第二章 当上婕妤了(2)
康明杓从竿子上收下其华公主的衣服,宫中规矩森严,别说晾衣服的竿子,就算洗衣桶都有分的,皇后的桶子绝对不能拿来洗淑妃的衣服,洗袜子的桶子也不能拿来洗帕子,要是偷懒省事被告去管事姑姑那边,可是一顿好打的。
秋风大,秋阳烈,衣服干得最快,还有太阳的味道在上面,但她当然不敢闻,小小一个粗使宫女也敢闻公主的衣服,找死。
收进房间,小心翼翼铺在熨桌上,将碎火炭倒入铁壶中心,等壶底热了便开始熨烫起来。
不到洗衣房都不知道古代人这么聪明,没电也能想出方法把衣服熨整,但这方法有个缺点,就是熨的人会很热……不一会就冒汗。
外头突然一阵吵闹。
那些洗衣宫女常场吵,康明杓也懒得管。
不一会,外头的一个人过来喊,“康明杓,快点出来,找你算帐呢。”
她认出是张玉娇的声音,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把铁壶架好,这才推开格扇,就看到一个胖嬷嬷一脸不高兴的站在那边,洗衣房的管事罗姑姑一脸陪笑。
张玉娇压低声音,满脸兴奋,“那是淑妃身边的房嬷嬷,你完蛋了。”
康明杓傻眼,淑妃?她的嬷嬷跑到洗衣房来做啥?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贵人的嬷嬷,于是还是过去乖乖行了礼,“奴婢见过嬷嬷。”
罗姑姑一把捏着她的耳朵,“你是怎么得罪房嬷嬷的,给我说清楚。”
“罗姑姑冤枉,奴婢第一次见到房嬷嬷。”
“那房嬷嬷怎么会过来指名要找你?”
“奴婢……”哎唷,康明杓耳朵被拉得好疼,但又不敢把罗姑姑的手拨开,只能忍痛,“奴婢真不知道。”
罗姑姑啧了一声,放开她,又讨好的对房嬷嬷说:“房嬷嬷,这就是康明杓了,不知道房嬷嬷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房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只是淑妃娘娘的衣服上有焦痕,那是淑妃娘娘最喜欢的衣服,所以我来问个清楚。淑妃娘娘人好,也不想冤枉所有人,所以老太婆我也查好了,那件衣服是个叫做康明杓的宫女熨的,我就找她。”
罗姑姑一听大惊,连忙把康明杓强押跪下,“这死丫头太粗心了,弄坏了淑妃娘娘的衣服,真是该死。房嬷嬷,这丫头来洗衣房不过几个月,可能手还笨,我回头打她十个板子,请淑妃消消气。”
“回头就不用了,现在打吧,我好对娘娘交代。”
康明杓张大嘴巴,想辩解,但又忍了下来辩解是没用的,淑妃只是想打她。
于是长板凳拿来了,打板拿来了,罗姑姑为了给房嬷嬷一个交代,亲自动手。
啪!啪!啪!
康明杓趴在长板凳上,被打得疼入骨髓。
不想哭,但实在太疼了,眼泪鼻涕都自己跑出来。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板子打上肉身的声音。
好不容易挨完十个板子,被扶起来时,隐约觉得裙子后面有点湿,一看,罗姑姑手上的板子上有血。
太痛了,康明杓忍不住吐出来。
“明杓!”刚刚回来洗衣房的许春花放下篮子,一边尖叫着跑过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玉娇十分开心她想要这个活计很久了,原以为这次调度会轮到自己,没想到给个新来的捡去。罗姑姑说人家爹是秀才,更合适,真气死她了,现在看康明杓被打得这样狼狈,真说不出的开心,“康明杓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熨坏了淑妃的衣服,淑妃娘娘大恩,只给了小惩戒,没送教养处。”
许春花连忙过去把康明杓扶住,见小姊妹这样惨,眼眶忍不住红了,“怎么会,我们做事很小心的,说不定是”
“是奴婢不好,奴婢粗心大意。”康明杓截断了许春花的辩解,“还请房嬷嬷代为向淑妃娘娘请罪,等奴婢伤好了,再去淑妃娘娘的宝芸宫外磕头。”
房嬷嬷满意了,“这还像话。”
罗姑姑松了一口气,烫坏宫妃的衣服可大可小,最糟的可能大家一起受罚,现在看来,房嬷嬷是满意她打的板子了。
房嬷嬷走了。
罗姑姑挥挥手,“都散了,别看热闹了。”又对康明杓说:“这阵子不用当职,就在房中休息吧。”
“是。”
罗姑姑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康明杓一声辩解也没有,知道她心中比什么都明白,宫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主子说你错了,那就是错了,她没做却知错,这样聪明的孩子不用自己多教。
许春花扶着康明杓一步一步进入房间。
康明杓从床头的小抽斗拿出自己这几个月存下的五两银子,“春花,你帮我跑一趟,让老胡调个伤药给我。”
许春花点点头,“好,你等着。”
她们在大厨房十年,那是所有人都认熟了,包括几个大厨。有个太医姓胡,就爱喝点小酒,吃点热炒小菜,御膳房不敢进,来大厨房总可以,来来回回的跟大家都熟了,对他的称呼从“胡大人”变成“老胡”,有人烫伤什么的,老胡也会带些伤药过来。
许春花去了大概半个时辰便拿着一盒伤药回来,“老胡说我们可赚到了,这盒伤药成本至少十五两银子,一天一次,肯定半个月能好,还给了一瓶药丸,说早晚化在水中喝,对外伤很好。”
康明杓心想,慢点好也没关系,不要恶化就好了。
伤口太疼,抹了药,匀了药丸喝下,她已经满身大汗。
许春花连忙把门窗都打开,让秋风送入。
康明杓心想,还好淑妃是秋天发神经,万一是夏天诬赖她,天气热,伤口恐怕好得更慢了。
“明杓,你怎么不跟那房嬷嬷说。”许春花还在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