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气氛是僵滞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似乎是律师的人站在床边。
“你来了……”陶应气若游丝的朝宣殊招呼。
“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他保持距离,礼貌回应。
“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感叹呐。
宣殊冷凝着神色,没有吭声,自从母亲死后,他就不再喊他父亲了。
“你疯了吗?你儿子在这里,陶兴才是你儿子,才是继承陶家香火的长孙。”温淑晶忍不住动怒插嘴。
陶应没有表情的睇了她与陶兴一眼,咳了几声,用虚弱的声音缓缓道:“公司不会给陶兴。”
“你说什么”温淑晶像头母狮子,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冲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你这老糊涂,你是不是病傻了?陶兴才是你合法的儿子,那个野种有哪一点比得上他?”
“夫人请不要这样,快松手。”一旁的男人赶紧上前,试图扳开她的手。
“爸,你太不公平了!我才是你的儿子,我不会承认外头的野种也有继承权的。”陶兴没有阻止母亲,反而跟着抱怨。
“不许你们叫他野——野种——”陶兴睁大了眼,奋力的大喊。
宣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混乱,仿佛这些人在讨论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有在他的黑眸深处,才稍微泄露了他情绪的波动。
“怎么不是?她妈是情妇,他不是野种是什么?”温淑晶激动的大叫。
颜喜儿担心的看向宣殊,只见他的黑眸闪动着森冷的光芒,眼看就要发作。
感受到她关心的视线,他朝她扯扯唇道:“放心,我没事。”
“没错,他就是野种,你滚出我家,快滚。”陶兴有母亲当靠山,不怕死的朝宣殊大吼。
“反了反了,这个家还有我呢!”陶应辛苦的坐起身,激动的吼道。
“我说过了,没有总裁的指示,我哪里都不会去。”宣殊故意悠哉的说,让那对母子气得几乎快吐血。
“好……好……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讨论公司继承人——咳咳——的事。”又剧烈的咳了几声。
“我看你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改天再来。”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感情,他佯装冰冷的道。
陶应看着宣殊,长叹口气,“我怕我时日不多了,这件事一定要今天说完,黄律师可以当见证。”
眼前的老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宛若大树,威严十足的强者,反倒因为生病而变得虚弱干瘦,教人看了不忍,即使他曾经很恨他,但毕竟是父子,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心痛。
“坏人总能活很久,你还能活上个一百岁吧。”宣殊用嘲讽掩饰自己的情绪。
“是吧,哈哈哈。”陶应反而愉快的大笑起来,看了眼颜喜儿道:“你找到了你深爱的女人了?”
“她将是我的妻子,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伴侣。”他看向她的眼神霎时变得温柔。
“一生唯一的伴侣……殊,我的儿子,我是真的爱你母亲,但为了利益,我选择对我事业有帮助的女人,牺牲了她……”陶应凝望着远方,思绪仿佛飘到久远以前。
他的告白让宣殊讶异,“你从来没有说过。”
陶应自嘲的苦笑,“人要到老了才知道反省,也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爱的人是她,不是我?”温淑晶浑身发抖的质问。
将目光转向她,冷哼道:“若不是你家有钱,你以为我会娶你这个泼妇?”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她哭喊着扑上前,怎知才刚碰到陶应的身子,他就突然两眼发直,整个人往床上倒去。
“陶总裁”黄律师赶紧上前查看。
“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他自己昏过去的,不干我的事。”温淑晶站离床边,撇清关系。
黄律师赶紧喊道:“快叫救护车。”
“好——好的。”陶兴连忙拿出手机拨打119。
“你们可以滚了吧?还待在这里是想分遗产吗?”温淑晶第一个想到的,是把“仇人”赶出家门,“这里是我温淑晶的家,你们滚。”
看着老人紧闭双眼的痛苦神色,宣殊迟疑了半晌,随即牵着颜喜儿转身离开。
“殊,我们就这样走吗?伯父他……”她边问边仰起头,但当她看到他痛苦的神色时,马上闭上嘴,默默的跟着他走。
她知道他内心极为挣扎与痛苦,此时此刻,或许只有沉默的陪伴他,才是最好的方式吧。
陶应送医的隔天,就因为心肌梗塞而宣告不治。
虽然宣殊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颜喜儿却常常在他的眸底看到伤痛,可每当她想跟他谈论这件事时,却又被他淡淡带过,无从提起,只能忧心的在一旁跟着他一起难过。
今天,没想到温淑晶竟然愿意邀请他们参加陶应的告别式,让宣殊得以跟父亲道别。
看着一身黑衣的他,颜喜儿的心更痛了。
“你们跟我进来吧。”等他们上完香,陶兴不友善的声音又传来。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宣殊淡淡拒绝。
“是有关公司的事情。”他瞪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我想跟你聊天啊?”
宣殊眯了眯黑眸,稍微握紧颜喜儿的手,两人跟着陶兴一起走进书房。
一进去,只见温淑晶跟黄律师已经在里头等待了。
“长话短说吧。”他依然冷淡,陶应死了,这个家跟他更没什么关系了。
“陶应,我丈夫死时有留下遗嘱,黄律师会告诉你们。”她睨了眼黄律师。
只见他眼神一个闪烁,“因为来不及白纸黑字写下来,所以我就我所听到的,转述给你们两位听。”
“快说吧。”温淑晶不耐烦的催促。
“是的,”黄律师欠欠身,“陶总裁生前只说,公司不一定要留给陶兴少爷,至于继承人选,必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企业联姻才可以,也就是谁可以娶到有助于公司发展的富家女,谁就可以继承公司。”
“这是什么鬼?”宣殊拧起了眉。
“总之,陶应留下的遗嘱就是如此,你听完可以滚了。”温淑晶揉了揉太阳穴赶人。
“没听到吗?我妈叫你滚,还不快滚!”陶兴不客气的喊道。
“放心,我自己会走,以后你们想请我还请不到,至于公司,我自然有我的想法,那份遗嘱,你们就自己去遵守吧。”宣殊极为冷酷的说完,便带着颜喜儿离开了。
一等他们离去,黄律师立刻拿出手帕擦着冷汗,“夫人,我的表现应该还可以吧?”
“去吧,说好的金额我会汇到你的户头。”温淑晶淡淡道。
“那我先走了,夫人请节哀。”黄律师迫不及待的闪人。
“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说爸要把公司留给我就好了啊!”陶兴忍不住抱怨。
“你以为那时他们没听到那死老头说过公司不是要留给你的吗?如果他硬要打官司,我们还不麻烦吗?”温淑晶睇了儿子一眼,“况且,他不是说他要娶那个破产千金吗?我就要看看,他是会为了公司放弃那个女人?还是会为了那个女人放弃公司,呵,哈哈哈——”
她仰头大笑,甚至笑出泪来。
没错,她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丈夫,到死都没爱过她,为的只是当初她娘家的援助,现在,她就要让他“钟爱”的儿子面临跟他一样的选择。
她倒要看看,那个野种会怎么做?
陶应呀陶应,你就在另一个世界尝尝干焦急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