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想发作一番,不过见唐汐知一副傲然不屈的模样盯着他,还有一群小南村民红着眼像要撕了他似的,令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反正那女人都要被他带回去了,就快些把这事情解决,否则再多待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又生出什么岔子。
何况……何况唐汐知到了衙门之后,那个人也不会让她再有机会知道外面的事了,到时候他这个县令要怎么整一个小山村的村民,还不是他说了算?
于是郝富贵只是冷笑一声,算是默认了唐汐知的话,大手一挥让人将唐汐知围着,离开了安家大门。
村民们一个个瞪着郝富贵的人马远去,直到都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了,村民们才像卸下重担一般,重重地喘了口气,有的甚至一身冷汗直接坐在了安家的台阶上。
“林大爷,这次我表现得好吧?”杨大郎抹去了额际的汗,竟然邀功来了。
“我也不错,说要到京城告那狗官的人可是我啊!”丁赫也咧出了一个笑,不过那个笑容里到底还是有着担忧。
今日前来安家助阵的都是与唐汐知非常亲近的几户,他们事先得到了安硕的传信来演这一出,基于对他们的信任,也不担心他们将安硕已经回来的消息泄露出去。
这群人带头的自然就是里正林大爷了,他不像村民们那么乐观,因为他知道唐汐知这一去,只怕祸福难料。
“安家媳妇这回确实是为了大伙儿的性命与生计以身犯险,这份情我们都要记着……希望硕子能将他媳妇安然带回来吧!”
唐汐知坐在郝富贵安排的马车上,一路无语,中间隔了一夜,还将她安排在客栈里好吃好睡,最后终于回到了歙县的县衙里。
县衙后堂里,主位上堂而皇之地坐着一名老者,年约六十,两鬓斑白却目光矍铄,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兵卒带进门的唐汐知。
唐汐知静静地望着这个老者,此人应该就是整个阴谋的主使者了,不愧是能在雍王面前只手遮天的,瞧那一身不凡的气势就知道是个人物。
老者见她沉着不语,一点都不怕他,不禁板起了脸,冷声道:“不愧是唐家的独生女,见到本官还能这么冷静。”
果然是个官,想来品级还不低吧?
唐汐知腹诽着,便直问了,“你究竟是谁?让郝富贵千方百计的将我抓来,总不可能和他一样是见色起意吧。”
“郝富贵那有色无胆的废物,岂可与本官相提并论?”那老者也不打算隐瞒,开门见山地道:“本官乃是户部尚书郝大通,那郝富贵只不过与本官的家族沾上了一点边,就能成为歙县的一霸,你该知道本官的势力如何。”
户部尚书是掌管全国银粮的最高官员,难怪有如此的势力……唐汐知虽然知道此人必定厉害,但乍闻此事仍然微微变了脸色。
她的反应令郝大通心里得意万分,也有心情说明为何要得到她的理由了,“本官要你过来的原因很简单,只要你将安家茶行新茶的一切秘密及手法交给本官,然后从此在本官手下乖乖的为本官制茶,本官保你不死,还能让你余生富贵享用不尽。”
唐汐知断然拒绝。“我不需要你也能富贵享用不尽。”
“倒是个嘴硬的妮子。”她的不合作并没有激怒郝大通,只见他捻了捻颔下长须,神色自若地道:“几年前,你父亲也和本官说过一样的话,可惜呀可惜,他这辈子是再没机会享用富贵了。”
“你说什么?”唐汐知的目光透出厉色,“我们唐家家破人亡,背后的推手难道不是郝富贵那个畜生,而是你?为什么,我们唐家哪里招惹你了?”
果然年轻啊,这样就失去冷静了。郝大通冷笑一声,“你父亲几年前曾经拿他自制的歙县本地茶献给本官,希望本官帮助他振兴徽州茶业。当时本官一喝就知道,只要让唐家将此茶推广出去,这皖南一带就没其他茶叶的事了。可饶州一带的茶都是本官的产业,让徽州茶坐大,岂不是断了本官的财路?本官当初之所以将郝富贵那蠢才送到歙县当县令,也是为了更方便打压徽州茶。”
看着唐汐知脸色转为惨白,郝大通心中更是痛快,说话也不再掩饰,横竖眼前女子对他一点威胁也没有,他也懒得卖关子。
“你父亲既然这么蠢的求到本官头上来,那本官也只能送他上西天,免得他坏了本官的好事。”灭了唐家满门,在郝大通口中就像杀了几只鸡那样随意,“本官也不怕告诉你,唐家家破人亡一事是本官授意郝富贵去做的,他觊觎你的美色留了你一命,说来你还得感激他。而本官倒也因为他的愚蠢得到了你这个宝贝,如果你愿意襄助本官,本官有把握主导整个南方的茶业,到时候要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你便不会再留恋什么小南村了。”
他品尝过金叶银毫及南山嬉春茶,甚至连安家茶行其他的比如红茶、花茶也都试了一轮,心知这唐汐知的本领比起她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得到她手艺的欲望自然也就益发强烈了。
深浓的恨意令唐汐知浑身发抖,杀父仇人在前,她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砍他个十刀八刀。
可是她硬生生忍住冲动,咬牙切齿地道:“打压徽州府的茶业发展,仅为一己之私利,你身居高位,权力钱财都有了,居然还如此寡廉鲜耻!”
郝大通好笑地道:“金银财富有谁会嫌多呢?谁叫雍王那傻子那么蠢,连别人在他封地里兴风作浪都毫无所觉。总而言之,徽州府的茶业不准兴起,谁敢挡在本官面前,本官就杀谁!”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了,谁都能杀?”唐汐知怒极反笑,滔天的恨意令她心脏都痛了起来,“安家茶行的背后是雍王,你连雍王也要杀?”
提到雍王,郝大通难得顿了一下,不过那一瞬间的顾忌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冷笑道:“雍王现在还在西南征讨都蛮族,只要本官稍微向都蛮族传递点消息,雍王就只能战死在西南了。”
“你竟与都蛮族有勾结!”唐汐知大惊失色。
听到唐家灭门是郝大通的手笔她的确惊讶,却远远比不上听到他勾结异族这般震惊,她随即联想到来抓她的那批兵卒穿的可不是朝廷军服,一个念头忽地从她心中闪过——
“你一个文官既有私兵,还需要大笔钱财……难道你想造反?”
“女人太聪明可不是好事。”郝大通挑眉,面色却丝毫未变,“本官敢和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怕你泄露出去。不妨告诉你,本官的私兵随时可以踏平小南村,你最好听话一点,按本官方才说的话去做……”
“你没那个机会了!”不知道从哪里传了一个低沉厚实的嗓音,打断了郝大通的话。
“谁?”郝大通站了起来,不断左顾右盼,第一次露出紧张的神情。
唐汐知却是松了口气。“夫君?”
闻言,郝大通更加慌张。“你喊此人夫君……难道是安硕?安硕不是战死了吗?”
“我不战死,如何能诱你出来?”安硕由暗处走出。
他不知在屋里站多久了,郝大通和其布下的人马完全没发现,这可是他在山里狩猎及在战场上埋伏时练出的本领。
郝大通没见过安硕,但他打听过其人,除了是唐汐知的丈夫,在西南战事里还是出了名的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