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错愕的人霎时僵住。
本以为,她是气恼地离开,没料到她居然一跨进宗人府就直奔宫中替他求情……亏他还如此讽刺她,伤了她的心……
“她去求情……皇上就答应了?”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凭他的直觉,一定另有隐情。
“没错,”董思成浅笑着,“皇上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只因为东莹公主拿出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玄铎眉间一蹙。
“东莹公主十五岁时,皇上说是及笄之年,要送她一份厚礼,便赐了张空白的圣旨给她,盖了御印,说无论她日后要什么,只需自个儿写上去便成。没想到,她不求封赐、不求钱帛,也不留着将来有个万一……为了救你,居然拿了出来。”
董思成敛去笑容,深深地瞧着他,意味深长地道:“贝勒爷总疑心公主对你的感情,敢问到了这关头,你还不明白她的心思吗?她若不喜欢你,早把这圣旨拿出来改嫁了,还等到现在?”
没错,她这一生也不知有多少次是用得着这圣旨的,比如在她嫉妒妹妹得到固伦公主封号的时候,比如和婉夺走她初恋的时候……可无论再怎么难过,她终究没有动用这件秘密武器,唯独,为了他。
所以,对她而言,今生最重要的事,便是保他平安吗?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同意他纳妾……一定不是因为不爱他、不在乎他,一定有别的更隐秘的理由,让她可以如此默默忍受,无论如何,一定是为了他好。
他不该那样恶意地猜忌她,凭着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他还有什么可疑惑的……他,真是太傻了、太不该了!
“董先生,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玄铎忍不住脱口道。
“当然,随时都行。”董思成回答。
话音未落,他已夺门而出,不愿意再浪费一刻,已经蹉跎了这许多时日,他不能再等了——
乾隆答应,晚膳前就放他回来。
已经有多久,没回查哈郡王府了?推开退思坞的门,仿佛已经隔了好几世了。
这里,与她前尘的记忆还是一模一样,坐在窗前,那碧水萦回,落英纷纷,依旧如常。可是,她与玄铎之间,却已经历了生死……
墙上挂着玄铎昔日为她绘的“美人凭栏图”,记得当初她在那隔岸柳林丛中,添加了一抹身影——那是一名青衣男子,与凭栏美人遥遥相望。
这个秘密,他可曾察觉?应该没有吧……否则他会明白她的心思,还怎会跟她斗气到此?
奇怪了,他已另娶新人,为何此图仍然悬挂在此,似乎不曾移动,他不怕新娘子看了不高兴吗?
是了,新婚过后,他们便到江南游玩去了,想必此间搁置,他也就忘了……
将图取下来,抚在手中,细细观看,昨日种种涌上心头,引得她又要落泪。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只当是婢女到了,头也没回便道:“你们去池子里采些藕花来,用那琉璃瓶子装了,送到这儿来,额驸他最喜欢闻这藕花的清香,一会儿他回来了,定会欢喜——”
身后没人回答,她只当婢女静静地听着,于是又道:“晚膳准备几样额驸喜欢的小炒吧,比如竹芛条、南瓜花什么的,他这人怪着呢,不大爱吃肉,你们吩咐厨房,以清淡为宜,再备些时令水果来——”
身后仍没有声音,东莹不觉诧异,猛然回眸,登时瞠目,愣在那里。
玄铎……
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居然一声不响的立在门槛处,悄悄看着她,脸上……似乎有一抹笑意。
“看来是分别太久了,你连我的脚步声都不认得。”玄铎上前,缓缓道。
这又是在责怪她吗?认定了她不爱他,无论犯什么小错,都变成了天大的罪过……
“贝勒爷大安了,”她忍不住哽咽,“那我也该去了,免得碍眼……”
刚想从他身旁掠过,却被他一把抱住,拥在怀中。
强烈的体温迎面而来,紧紧包覆着她,让她的眼泪融了似的,滴落不尽。不,是整个人都化了似的,软在他怀里,也忘了挣扎。
想念这样的时刻,已经好久了……多少个夜里,她卧不能寐,便紧紧抱住被子,幻想是他……
忍不住抡起拳头,猛捶他的胸口,像在责怪,又像在撒娇。
玄铎也不还手,就任她这样打着,十下八下之后,看她消了气,忽然将那双纤纤素手掰开,搁在自己的腰间,微笑的俊颜贴上她的面颊。
“你既然有那件宝贝,怎么不早告诉我?”他玩笑地问。
“那张圣旨吗?”想必,他已从董思成那儿听说了吧?“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若你把我欺负惨了,我还要用它来要你的命呢!”她一边垂泪,一边赌气道。
“可惜现下你已经把它用了,”玄铎莞尔,“再没东西可以治我了。”
“那我就亲手一刀杀了你!”她呶呶嘴。
“你舍得吗?”他嘻笑地道。
“呸!”东莹一把将他推开,瞪他一眼,“我现在就取刀去!”
第10章(2)
“取我的命容易,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他却道。
“什么事?”她故意板起脸。
“关于……我为什么要娶原香郡主。”他收敛神情,正经地说。
“不是为了气我吗?”这个答案,她早就知晓。
“不只如此,”玄铎颔首,“还有另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没来由的,她倒吃起醋来——本以为一切是为了她,竟还有别的?
“还记得我带你去过的曲馆吗?”他突道。
“记得啊,不就是你们京中才子风流快乐的地方吗?”给他一记白眼。
“呵,是谈论国事的地方,”他纠正,“我从前在那儿,认识了一个汉人,与我一般年纪,志趣十分相投,我曾说过,他若有难事,可找我帮忙,没想到半年前,他倒真的开口求我。”
“这跟原香郡主有什么关系?”东莹凝眉,怔怔听着。
“他竟是原香郡主的表哥,与她自幼感情深厚,就像——我和你一样。”他话中有话地道。
“呸!”东莹不由得双颊飞红,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及事情的大概。
“本来,我是为了气你,并不打算真的娶那原香郡主,但她表哥亲自来求我,想带她私逃,于是我便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玄铎顿了顿,终于透露,“此刻,他俩想必已在江南寻了个清幽处,拜堂成亲了。”
“她……没死?!”东莹大大惊愕。
难怪要将原香郡主的尸身找个藉口焚化,因为她根本就还活着,这是躲避朝廷与回疆耳目唯一的办法吧?
“这件事,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从今往后,为夫我的性命可真的攥在你手里了。”玄铎道。
东莹万万没料到,还有这其中隐情,骇然半晌,不能言语。
“你可知道,为夫我有多可怜——”他恢复玩笑的神情,摩挲着她的背脊,“跟原香郡主做了这么久的假夫妻,看着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样子,越发想起我俩成亲的那会儿……”
“呸!”东莹再度骂道,“你活该!”
“寂寞了这么久,我现在五脏六腑里全是火,”他凑近她耳边悄悄道,“欲火……快替我解解。”
“你作梦!”她抡起拳头再度打他,却被他拦腰抱起,送到榻前。
修长的身躯密密实实压下来,她顿时心跳如狂,全身酥麻,胸前高低起伏,像要窒息了一般。